等燕闻屿和时霁匆匆赶回军营时,主帐内已经围聚起来了不少人。
燕博佑站在离时瑜最近的地方,皱眉心疼地看着他手臂上的刀伤。燕闻屿刚迈入帐中,一股浓郁且刺鼻的血腥味直冲鼻尖,他拧眉询问道:“怎么回事?”
努力撑着身体站在一边的阿营喘气回答:“回少师,殿下带着我们一行人,去了……去了天隘关城内,想……”
话至一半,燕闻屿突然道:“别说了。”
阿营的身体摇摇欲坠,被反应过来的时霁连忙扶住。他懵懂抬头,虚弱又不解地看着燕闻屿。
燕闻屿道:“你胸口有伤,在流血,自己不知道吗?”
阿营:“伤……流血……?”
阿营穿着黑衣,血迹浸染在上面,时霁只低头看了一眼,便道:“有毒。”
闻言,守在齐瑜身边的人惊呼道:“什么?阿营的伤口上有毒!国师快来帮殿下也看看,看看殿下有没有被带毒的暗器伤到!快!”
此言一出,燕闻屿直接被气笑。他扶住阿营的另一边身体,高声道:“伤重的站在这里你们看也看不到,只顾着别人那点微末的刀伤。军医,带着药箱过来!”
“可是殿下……”
“他死不了。”燕闻屿冷冷打断了对方的话,和时霁一起带着阿营去了另一处用来休息的营帐。
在时霁和军医一同为阿营处理伤势的过程中,燕博佑走了过来,皱眉提醒道:“屿儿,方才在主账内,你对殿下太不敬了。”
燕闻屿冷漠道:“我若对他再多一分敬意,阿营现在还有命在吗?”
燕博佑语塞。
燕闻屿不理会燕博佑心中的别扭,转头看向他,问:“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燕博佑:“……”
在天隘关外盘踞了这么多天,经历过数次想要谈和却被驳回之后,齐瑜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
他带着包括阿营在内的十几个人手,昨夜悄悄潜入了城中。一来想要直接与守城的李将军见面,若实在不行,便擒贼先擒王,拿下对方后顺便烧毁粮草辎重,搅乱局势。可还没等他们完成筹谋好的一切,却先一步打草惊蛇,守城的李将军面还没有见到,城内的粮草仓也不清楚到底在什么地方,随即便陷入到了无休无止的追杀中。
在逃回军营的过程中,阿营替齐瑜挡了刀,耗尽全力才联合幸存的几人护送齐瑜平安归来。
听了燕博佑的话,燕闻屿一阵头疼。他没料到齐瑜居然鲁莽到这个地步,一时间心里全是疲惫。
等燕博佑解释完事情原委,时霁正好从内室走了出来。他用手帕擦拭着手上的血痕,率先开口道:“毒血清完,暂时没事了。”
话完,时霁注意到了燕闻屿脸上的不虞,问:“怎么了?”
面对着时霁,燕闻屿柔和了表情,道:“我可能要去一趟天隘关内了。”
燕博佑闻言连忙插话阻止:“不可!”
时霁却半点没有阻拦的意味,只是问:“去见李将军?”
燕闻屿颔首承认:“是,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再过去几天,还不知道齐瑜又会闹出什么样的乱子。
时霁用干净的手替燕闻屿整理好衣领,开口:“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燕闻屿握着时霁的手置于掌心捏了捏,随后披上大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帐。
期间,二人全程未有理会过燕博佑。
见燕闻屿真的离开,燕博佑愤怒指责起时霁来,他道:“国师,你们这样做事太不计较后果了!”
“后果,什么后果?”时霁冷声道,“昨日殿下带人悄悄潜入城中时,有想过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后果吗?”
燕闻屿:“他……”
时霁打断道:“燕将军,屿儿他与殿下不一样,他不会做任何无把握之事。”
听到这话,燕博佑沉默良久后,回复:“是,国师你把他养育得很好。屿儿能长成现在这样顶天立地的样子,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感谢你的。”
时霁道:“不必。我对他好,从来不是因为任何人。”
燕博佑:“可国师你需得承认,我毕竟是屿儿的父亲。自青州重逢以来,他从未……从未喊过我一声‘爹’。国师,我知道屿儿敬重你,所以想请求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时霁拒绝道,“父亲?屿儿早在十岁那年就没有父亲了。”
时霁的话说得决绝又狠厉,燕博佑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时霁面无表情地看向燕博佑:“燕将军,不是你亲手抛弃他的吗?你为了先帝的孩子,放弃了自己的孩子。当初派人将顶替殿下的屿儿送入浮屠塔时,你有问过一句他愿不愿意吗?你不会猜不到‘懿德遗骨孤’在京中即将面临的境况到底是什么,你知道这么多年来,他一共遭受了多少次齐樾的刺杀吗?”
燕博佑颤声道:“我……”
时霁:“难道就因为他身上没有流着皇室的血,比不上殿下的身世尊贵,就应该承受这些吗?燕将军,你有一颗身为臣子的赤胆忠心,我敬重你。但你抛弃亲子,我同样瞧不起你。
“多年前做下了两子交换的决定,自那时起你就应该明白什么父慈子孝的天伦之乐,都与自己无关了。
“所以燕将军,我最后提醒你一句,请你以后不要在屿儿面前以父亲的身份自居了。”
语罢,时霁重新走回到内室开始查看阿营的伤情,徒留下燕博佑呆立在原地,脸色煞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