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听奕没接,只看了一眼:“你自己留着吧。”
方归赈从善如流:“我有好多。”
季听奕目光停顿,看着那只向自己伸来的手。
他右手不自觉握了握,而后慢慢抬起,从方归赈掌中将那枚山鬼花钱拿了过来。
继而,他义正言辞给自己找面子:“我昨天的失态是个意外,我平时很能打。”
方归赈:“嗯,看得出来。这种事看起来就很危险,你一定很厉害。”
方归赈话里陈恳,可落在季听奕耳朵里,仍然有种被人揭短的错觉。
他天资极高,又苦修多年,几乎从没有过那样难看的时刻。
可偏偏,还让方归赈遇到了。
“说起来。”方归赈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或者……法号?”
季听奕将那枚山鬼花钱握在掌心。
他道:“季听奕。”
“哪三个字?”
“季节的季、听见的听、对弈的弈。”
方归赈:“你父母很喜欢下棋吗?”
季听奕摇头:“我有个朋友喜欢。”
方归赈闻言,微微一笑:“不会是那个……和我很像的朋友吧?”
沉稳男声中,季听奕转头看他。
“当然不是。”
方归赈露出一个想来也是的表情,敛目点了点头,而后看了一眼客厅的挂钟。
时针与分针正正好,指向七点半。
他随即看向季听奕,季听奕身上穿着他的宽大T恤和短裤,露出的皮肤上,缠着不少带血纱布。
眼前人这样走在大街上,应该还是有点吓人的。
方归赈:“我得去上班了,用不用送你回家,或者送你去医院?”
季听奕揪揪领口:“我自己走就行,你的衣服怎么还你?”
方归赈拿下他动来动去的手,柔和道:“季大师每天为了国泰民安如此辛苦和危险,一套衣服,当做我这个普通市民的一点心意吧。”
十分钟后,电梯间内,季听奕与方归赈并排站立。
等待电梯上行的时间里,方归赈问道:“你这两天,有时间吗?”
季听奕:“怎么了?”
“故宫博物院文华殿展厅最近在进行文物展览,有很多古籍和译本。”方归赈道:“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来看看。”
面对显而易见的邀请,季听奕抿了抿唇。
他停顿很久,回道:“知道了,但我最近很忙,可能没时间去看。”
方归赈口气随和:“嗯,当然是工作重要。”
电梯到达,打断了突如其来的尴尬。
两人走进电梯轿厢内,看着数字一点点变小,最终在一层稳稳停下。
盛夏的烈日暖阳,自地平线出现后,便开始炙烤人间。
季听奕随方归赈一同穿过棚户区,此时小巷中有零星路人,看起来与夜间的鬼域相差甚远。
方归赈带着季听奕走到二环主路边,给他指了地铁和车站的方向后,骑着自行车赶去上班。
季听奕站在原地,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车水马龙的人群中。
他有些没来由的失落,可归根结底,方归赈作为一个普通人类,在经历过诡异吓人的奇怪事件后,总归要回到属于他的朗朗人间。
季听奕后知后觉,觉得自己本来应该多叮嘱方归赈一些事情。
可他又觉得,与其让方归赈多加小心,不如自己在今天之内,就把这个位于后者隔壁的烂摊子收拾干净。
他掏出手机,给纪明秋打了个电话,而后朝着地铁方向溜达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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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归赈骑车拐入鼓楼小街后,听见手机响了起来。
他在路边停下,接起了母亲的越洋电话。
母子两人照例寒暄过后,方归赈站在人声熙攘的小街一畔,对他的母亲缓声道:“对了。”
“妈,我把咱家的山鬼花钱,送给了一个人。”
方母听清后,在电话那头愣了片刻。
方归赈手中的山鬼花钱,原是他母亲家祖传的。
他那时说机缘巧合,是因为他觉得,大概投胎也算是一种机缘。
方母很好奇:“你送给了什么人?”
方归赈想到季听奕,莫名地笑了一下。
随后,他收敛笑意,回答道:“一个小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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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海边的小新开胡同前,一家古香古色的风水小店,坐落在胡同口的西南角。
店门正上的木质匾额,刻着浑厚有力的三个大字,听尘阁。
从干净的玻璃窗望进去,里面装修淡雅,香木绿植错落有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