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微睡醒时刚过晌午,这是她来临江县后睡过最踏实的一觉。
她本打算醒后与副手一起复盘,结果刚出房门,便有人通知她薛晧已等候多时。
齐微以为又出了什么岔子,可薛晧没直接叫醒她,说明事情不算紧急。
果然,薛晧的来意很明显。
她说自己从手下处得知,碧龙帮在县城中还有几处产业,她担心其中藏有旧帮主留下的可疑人士,于是邀请齐微一同前去排查。
齐微陷入沉思。
几天折腾,碧龙帮闹得天翻地覆,城中隐匿的人哪怕是傻子,恐怕也不会与碧龙帮牵扯。明摆着薛晧要狐假虎威,排除异己,可她只能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心甘情愿教人利用。
等在城里转完一圈,已是夕阳西下,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一天很快过去,浑圆的落日亮得泛白,缀在明黄的大片霞光上,好似一粒炫彩夺目的宝珠。
副手昨夜被齐微留在碧龙帮歇息,她若跟去,肯定又忍不住多操心,还教她安心养伤更要紧。经过几日治疗休养,副手伤情恢复大半,虽不能剧烈活动,却不妨碍赶路。两人商议好,事情若再无变故,便等岿州官兵来后立即回京汇报。
“……关键人证全死了,余下全是虾兵蟹将,一问摇头三不知。”齐微手指在桌上乱敲,连成一片无序声响,更惹得她心烦,“看来,确定信中内容属实,便是此行最大的收获。”
副手安慰道:“至少大人救了碧龙帮,断绝那势力一臂。”
她一说起这个,齐微立刻道:“这样看,薛晧大概率是找上我们的人,即便不是,也同她脱不了干系。”
作为此次事件的最大受益者,现身的时机又如此巧妙,怎么看都不算清白。好在她篡位的目的足够清晰,也配合齐微捉拿余孽,没有同造反势力勾结的可能。
折腾这么一圈,什么都没查出来,要不是副手在,连驻南军的事都无法知晓,回去不得教人笑死。
“山匪中有南越国人,也是条线索。”副手沉吟片刻,说道。
齐微晃晃茶壶,随手翻过一个茶杯,“南越搅屎棍当得还少吗?”
南越国多族部落聚居,各自为政,内斗不断,各族常有勾结外国牟利的行径,驻南军又在南越边界,山匪之事若没有南越国插手,那才稀罕。
“若能认出她所属的部族,也许能找到线索。”副手问道,“大人可记得,她有何特别之处?”
温热的茶水清澈见底,齐微双手捧着杯子回忆:“样子在南越不算特别,你也见了……身手我倒记得住,可不知是哪族人……对了,她养了条拇指粗的蛇。”
思及至此,她又忆起那夜的黑衣人。
副手皱眉,“能排除一些,但南越养五毒的部族不少——大人可曾见过图腾之类的物件?”
……
“大人,大人……”
对面人稍稍凑近了些,齐微立马回神,正巧回忆到黑衣人点中银锁,“她脖子上挂有饰品,可惜当时一片漆黑,看不清图案。”
“我搜过她的身,未见什么饰品。”
“兴许缠斗途中弄丢了罢。”
银锁小巧精致,通体发灰,角落隐隐泛出流光,勾勒出模糊的复杂线条,难以辨认。江为玉右手摩挲中心的凹陷,入手圆润光滑,该是贴身佩戴许久。
这银锁上的图案,她初见时便觉眼熟,又一时想不起来,于是趁着近身南越人的机会,偷偷摸了过来,打算抽空找人打听打听。
她从未去过南越,也鲜少同南越出身的人打交道,能教她眼熟,只有一种可能。
一夜无话,待到破晓时分,走出碧龙帮的大门,眼前天色露白,广阔无垠,齐微两步跃下青石阶梯,活动几下胳膊,夜里残留的些许凉气涌入鼻腔,随着她的动作直钻进领口袖口,疲惫霎时一扫而光,神清气爽,她舒服得发出一声长叹。
江为玉落后她一步,门外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远处青山矗立,薄雾缭绕,耳畔隐约几声鸟鸣——山匪之事尘埃落定,她也终于有心思享受小城的静谧祥和。
身后一声脆响,两人一齐回头,薛晧心不在焉地跨过门槛,后脚不小心撞上木板。江为玉看她明显有心事,开口问道:“怎么了?”
薛晧正忧心如何寻找薛盈下落,当着齐微的面又不好开口,便道:“尚未裁定如何处置叛徒,有些头疼。”
“我给你个建议,”齐微懒懒道,“杀了。”
江为玉接着道:“留下终究是隐患,何况若不处置,对没有背叛的人不公。”
薛晧面色凝重,沉吟道:“有些是帮中老人,我怕太过无情会教旁人心寒。”
“机会给过一次。”
齐微了然,“那两人自尽后?”
江为玉点头,“被迫倒戈尚可原谅,局势混乱时分明有机会选择,依旧不知悔改,便罪无可恕。”
“叛徒的惩罚有了,其她人——若再有忠诚的回报,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