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之后,朕一连几天都没见过江礼,倒不是他故意怠慢朕,只是朕一直避着他。
朕的考核通过,江礼这伴学也不用天天盯着朕学习了,也该为他这探花重新安排职位了。
朕有些负气,这么久都没传来消息,指不定江礼这厮已经递了辞呈,回家成亲去了。
算了,朕想他做甚。
想起之前在汀水镇外遇见的事,朕便赶往养心殿询问父皇。
朕到了之后,看到齐公公竟在殿外候着。
朕感到稀奇,平时齐公公不都是在父皇身边贴身侍候吗,今日怎么等在外面。
朕心中纳闷,对齐公公道:“父皇可在养心殿?”
齐公公道:“陛下在与江大人商议要事,太子殿下还是晚些进去吧。”
?他们能商议什么要事。
而且,朕为何不能进去?
莫不是江礼真的向父皇请辞了?
话虽如此,朕还是老老实实地等在外面侯着。
约摸过了一刻钟,养心殿的门开了,江礼一身绛绯色官服,身长玉立,明眸皓齿。
他这人极少穿这么暗沉的颜色,虽江家被贬,但他这颗明珠似乎并没有蒙尘,如松竹一般,举手投足间也是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丝毫不逊色于旁人,甚至比之更好。
朕霎时就想起少时不好好学习时看的话本,一种家族落败但又不屈于命运的倔强感扑面而来。
按照话本的走向,朕现在应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眼神轻蔑,冷淡的嗓音里透着几分玩味,道:“帮你可以,但需要让本宫看到帮你的价值。”
朕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愣愣地看着江礼走到朕面前。
他似乎并不惊讶朕在殿外,只是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笑道:“臣刚想着去漱潇殿找殿下议事。”
朕低头,看着面前的纸包,上面写着一个‘赵’字。
又是桂花糖,这是把朕当小孩儿哄了?
朕可没那么好哄。
于是,朕抬头,对江礼道:“本宫不爱吃糖。”
江礼在空中的手缓缓收了回去,温声道:“那臣下次给殿下带别的糕点。”
朕莫名有些烦躁:“本宫不想吃你带的东西。”
此话一出,面前的江礼不笑了,他唇角微压,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朕。
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觉得自己这通火发得莫名其妙。
人家有心上人是自己的自由,他只是朕的伴学,又不是签了卖身契。
片刻后,江礼道:“抱歉,殿下。”
道什么歉?
这次又不是不辞而别。
江礼微垂着的眸中没什么情绪,只是嗓音有些受伤:“若是殿下不想见到微臣,那臣这便离开。”
又来?
朕才不吃这一套。
朕阴阳怪气道:“江大人一路走好。”
说完,便绕过江礼,要进养心殿。
“殿下可是要查户部的案子?”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朕停下了脚步,见朕并不买账,江礼又道:“这件事情臣已经对陛下上奏了,陛下允臣随殿下一同彻查。”
朕转过身来看他,不知是不是错觉,朕感觉江礼的眼神多了些无奈的宠溺感,他道:“而且臣的心上人也不愿臣离开。”
再次听他提起自己的心上人,朕的心跳仍是猛然间漏了一拍。
朕又有些好奇了:“你的心上人也在京城?”
江礼点头:“是人中龙凤。”
嘁。
还人中龙凤,朕就是龙凤。
江礼没走,但是也没升官,他只是向父皇求了个太子随侍的职位。
朕大为吃惊。
这人人都挤破了脑袋想往上走,怎么轮到他反倒如此特例独行?
江礼闻言,只是道:“殿下,臣是罪臣之子。”
好吧。
只是朕看着江礼,却心生疑惑。
能教出江礼这等光风霁月之人,想必江家的家风也差不到哪里,可为何江擎会做出私藏官银之事呢?
思索无果,朕也没继续下去。
我们二人来到户部,查找汀水镇附近的耕地名册。
凛国自建国以来,每家每户的耕地都是按人头来分配的,所以很容易就能找到。
朕找出汀水镇所在的户籍,名册上记录的确实是按照户部制定的耕田制来分配的。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难道是有人为了瞒天过海,混淆视听做了假的名册?
“有这个可能。”
江礼道:“凛国这些年来大力发展经济,增加国防,开发旅游业,各方面可以说是欣欣向荣。”
朕接过话:“可正是因为如此,往往会忽略最基础的东西。”
也就是说,或许是凛国现在重商轻农,才给了有心之人可趁之机。
但胡乱猜测最不可取,因此我们二人打算实地考察一番。
江礼拿着最新编制的名册,道:“殿下,我们应该会用到这个。”
朕道:“那就拿走。”
江礼道:“若是直接拿走可能需要登记去向。”
朕闻言,思考片刻:“那就偷偷拿走。”
江礼:……
再次来到汀水镇,这里还是热闹非凡,收停车费的夫妻靠在路边休息,时不时地招揽一下客人。
朕刚想上前寻问,却被江礼拦了下来。
朕:?
江礼道:“殿下就打算这样去问吗?”
“不然呢?”
江礼道:“殿下若是直接询问这边的耕地所属,他们必定不会说实话。”
朕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很对。
若是直接问了,必然也会像上次一样含糊不清。
江礼从怀中掏出名册,道:“我们可以去走访这些农户。”
一不做二不休,我们照着名册一路打听来到了一个名叫六原村的村庄。
村口的小路崎岖不平,小路的两旁满满当当种的全是小麦,由于小路太窄,村民在路口两边放了两块大大的石头挡车,但麦田边还是留下了很深的车辙。
一眼望过去,小路的尽头才是一片村庄,房屋挨着房屋,密密麻麻的,约莫是到了饭点,家家户户的烟囱都飘着浓浓的白烟。
朕与江礼一边行走在这坑坑洼洼的小路上,一边问道:“这里离京城也不远,为何看着如此破败?”
江礼道:“殿下应该知道,京城多是富贵迷人眼。”
也就是说,凛国现在看着是一派祥和,但细看之下,终归是有不同之处。
朕皱了皱眉,不知要说些什么。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小孩子的嬉闹,朕回过头去看,差点被其中一个撞倒,还好江礼眼急手快拉了朕一把。
那群小孩子应该是刚下学,正赶回家里吃饭。
“快看,丁欢欢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