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蓝得几近漆黑的天幕洒下密润的雨线,这雨线又在空中滑落只是化作了排列紧致的雨滴,丝丝缕缕地砸着萧瑾那把孤零零的小伞。
从发现鸽尸之处到格罕措吉的营帐这段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委实算不上,但虽然能隔着这好些路将帐中的灯火看得清楚,在雨中走过去却也要过了一炷香的功夫。
在将一耳凑近帐帘听了半晌,却半点声音都没传来,吸了一口夹着雨水的空气,萧瑾将手中的伞收起后撩开了这被风吹得一阵又一阵晃动的薄帘。
进帐环视了一圈,只见桌上的烛台在贯入的夜风之下摇摇欲坠。
看来格罕措吉不在帐中。
如此也正好给了她机会再仔细找找那内奸留下的讯息来。
由信鸽传递的应是卷作短短一条的小纸,而从信鸽尸体的数量来看,传来的小条纸肯定不止一条。
会藏在哪里呢?
先前已然来过多次,可如今对着这帐中的布局她却有些犯了难。之前也已大致搜寻过桌前榻上,但并无什么收获。
难道他已经将这些证据尽数消除了?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萧瑾叹了一口气,若是他看过纸条以后当场毁掉,着实是会让她找不出破绽。不过左右此刻也恰好在他不在之时来了这帐中,那便再找上一番,若是实在找不到的话只好再从别的地方下手了。
既然帐中的灯能一直亮着,那离他回来也不会特别久,得将手脚放快些才是。
裙摆和鞋袜湿了个彻底,在地上留下了点点水渍和泥渍。顾不得这么多,萧瑾绕道了去了他那张正对着门口的桌子后面。
只是将将要绕过桌角的同时,她的膝盖却忽然因为磕上了什么有棱角的硬物而闷闷地痛了一下,而后便传来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来。
闻声连忙弯了腰向下看去,只见地上多了一个铜质的小匣子。
伸手将这方铜匣捡起,她听见里面有东西晃动的声音。
叮叮当当的,应是小件的金属相击。
伸手摸索着开口,但连着盖子和匣身的却是一个小小的锁孔。
这匣子锁得结实,里面定然放着些什么。
雷声再次响起,门帘与地面相接之处还留着一道缝隙,这缝隙闪过电光,煞白的电光瞬间就能将暖调的烛火衬得十分黯淡。
天地之前的其他声音都被这一瞬的滚滚怒雷掩盖,以至于那一道身影扯开帘子之时萧瑾还将这锃亮的铜匣抱在怀中。
“公主?”格罕措吉进了门后有些意外,站在门口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
这两个字听着已口齿不甚清晰,想来是喝了不少酒。
萧瑾连忙弯了些身子而用将这匣子悄悄放在了桌下,而后鞋尖挪了挪,不动声色地将暂它且夹在了桌椅之间,屋内光线昏暗,一时应是也发现不了。
将手中的东西处理好后她连忙扯着嘴角向前迎去,格罕措吉步子有些不稳地向她走去,萧瑾虽然心下不情愿但面上仍是连忙伸手搀住了他。
“公主今夜怎么这么迟还来了我帐中?”一股浓重的酒气扑入萧瑾的鼻腔。
格罕措吉的双颊上存着因酒意而产生的块状红晕,伸手探向她的肩膀和手臂,“衣服都湿透了,在长安就听说你体弱,可别在染上了风寒。此间的药草自是比不上你们长安丰富,若是生了病可是一时半会没法治呢。”
“宜安多谢将军关心。”萧瑾避开了那只想要将自己再次拉近的手,想将他拖去榻上好尽快抽身。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夜深人静之时,公主莫非是想……”
“将军喝醉了。”
格罕措吉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给了萧瑾,引得她脚下顿时一滞。好在他没了什么进一步动作,萧瑾将他拖向床榻的计划虽多费了些力气但却并不是十分艰难。
见他顺从地将后背靠上了床榻且并未注意到那个移了位置的铜匣,萧瑾暗暗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将将从口中呼出,便有一处力道锢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向下扯去。
经这一扯后她瞬间因失了平衡而向一旁倒去,只是这一倒下后瞬间便被一双满是酒气且沾着雨水的臂膀缠上了周身。
“既然来了,便不要走了。”
轰隆——
又一道雷声响彻,电光和疾风再次从门帘的缝隙之中冲入。这次的风力夹杂着雨水,比前几次的还要更猛烈些,瞬间便将本就晃晃荡荡而显得有些虚弱的烛火冲得彻底失了亮光。
没了光亮,萧瑾心中有些慌了神,急忙挣扎着要从他怀中离开,只是格罕措吉本就生得壮实,一双手臂更是向粗硬的铁链一般,让她一时挣脱不得。
黑暗之中她看不清格罕措吉什么表情,也没听到他开口再说些什么,只感受到箍着自己的那一圈危险的束缚紧到一定程度之时便停了下来,没了动静。
“将军?”萧瑾听到自己头顶均匀下来的呼吸声,带着试探地开口问道。
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