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说越顺,感觉自己的思绪清明起来,所有的事情好像一下子都说得通了。
“可是……首辅大人不是一直在为国库的银子发愁吗?”赵元徽问。
“你猜得不无道理。”夏舜卿说道,“确实不管在谁看来,都像是我翁翁为国库银子策划的……但这会失去皇上的信任,换作是你,你认为值得吗?况且你也知道我,我不赞成一切过激的事情。拿吴氏要挟皇上,我不可能同意的。”
赵元徽觉得他说得也有理,于是接话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欠妥。只是若真是离间之计,幕后黑手躲在暗处,实在可恨。消息又传得到处都是,源头恐怕也难查清。”
夏舜卿原本对这些事不太关心,如今事情与他紧密相关,他不由得多说了几句。不过他仍然不觉得自己有探究它的必要,说道:“天网恢恢,难道还能让恶人得逞不成。我们就别操这个闲心了。”
天气变得阴沉起来,秋风从廊道灌入,直扑向园子里摆放的上百棵盆栽菊花。菊花开得正好,层层叠叠的花瓣在风中颤动着,尽管看起来脆弱,却未有一片被风吹落。
为免菊花被雨水打散了轮廓,缃儿需要把它们全部搬回花房去。她看见丫鬟月牙推了个小车过来,便抱起一盆菊花递过去。
月牙看着年龄不大,扎着双环髻,穿一身杏色袄裙。她看见缃儿递花过来,皱了皱眉头,没有去接。
自那天夏舜卿被责打之后,缃儿就受到了众人的孤立。许多人为缃儿夜里约会夏舜卿之事惊骇不已,道她心术不正、不守本分。虽有怀疑此事另有内情的,但也不敢公然为缃儿说话。月牙从别人那里听闻此事,不免对缃儿心存成见。
缃儿仍然托着菊花,淡淡说道:“咱们两相配合才能搬得更快。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但你没必要对花有什么意见。若你还站着不动,我们就没法在下雨之前全部搬完了。”
月牙撇了撇嘴。她虽然不服气,但还是勉强接了,放到小车上。
这时甄冉来传,说夏舜卿让缃儿挑一棵芙蓉菊送过去。缃儿为难地说:“麻烦去回二公子,我忙着搬花,去不了。”
自上次害得夏舜卿挨打后,甄冉办事格外上心。这次送花,他无论如何也要说服缃儿亲自去的。
他正欲相劝时,却被月牙抢了先。月牙阴阳怪气地说:“叫你的可是二公子。你要是再不去,不怕二公子把你忘了?”
缃儿装作没有听见,她走进百花丛中仔细挑了一棵茎干挺立、花朵饱满的端出来递到月牙的手上,说道:“你送过去吧。”
一阵风吹来,吹散了缃儿鬓角的发丝。发丝轻柔地在缃儿的玉琢般的脸颊边飘动,让人见了心生怜爱。空了手的缃儿在脸颊边轻轻一挽,将发丝拢到了耳后。
动作再简单不过,但在缃儿做来,竟然能看得人入迷。
月牙回过神来时,无名的恼火涌上了她的心头。她豪不客气地将花退回缃儿怀里,说:“凭什么我要给你跑腿?再说,二公子点名要你去的。我可不像有些人,费尽心思也要攀高枝……”
月牙的话说得这么重,甄冉不想她再说下去,便插话道:“缃儿姑娘,公子让你去送,说不定是有话问你。靖宁侯世子也在。”
“世子?”缃儿问道,“这花是给世子的吗?”
“是的。”甄冉答。
“好,我跟你去。”缃儿想了想说。
缃儿自己抱了那棵芙蓉菊,又挑了一棵花瓣颇为恣意的金丝菊让甄冉带上。
月牙对缃儿于主子喜好上的钻营十分不以为然,她朝着缃儿冷笑了一声,缃儿不予理会。
到了会客厅,缃儿抱着芙蓉菊走了进去。
夏舜卿好多天没有见过她了,如今看她面色红润、精力充沛,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于是对她被罚去侍弄园子也没有疑虑了。
赵元徽见到缃儿时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缃儿如今也懂花了啊。”
夏舜卿接话说:“特意让缃儿送来的。你见过的花卉多,看看我家的芙蓉菊怎么样?”
缃儿将菊花端到赵元徽跟前来,赵元徽仔细看了看,赞道:“花朵茁壮,叶硕茎直,很有旺盛的气象。确实是珍品。”
“喜欢的话你就带回去。”夏舜卿说。
缃儿将花儿放下了。
赵元徽称谢,说道:“赠予长辈是极好的。我先替我母亲谢过了。”
夏舜卿有些奇怪:“难道你不喜欢?我之前见你对芙蓉菊很感兴趣呢。”
赵元徽笑了:“那是因为我母亲喜欢啊。我喜欢的是金丝菊。”
“原来如此。”夏舜卿恍然大悟。他对缃儿说道:“再去选一盆金丝菊来吧。”
缃儿回道:“公子,金丝菊已经带来了。”
夏舜卿一开始十分意外,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心里有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