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霍尔顿就被分开了。
他们往我手臂里注射了什么东西,等我醒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是空白的天花板,上方一排沉默的摄像头。
我环视四周,房间里没有窗户,都是金属墙壁,我手上的镣铐也没有解开。地上只有一床毯子。
简陋得一览无遗,但是,我无法忽视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像父亲以前用来杀鱼的那块砧板上的味道。
我缓了一会儿,记起来霍尔顿之前说的,把我带到北方基地的初衷,本来就是为了给我找一个新的牢笼。
我百无聊赖地坐着,时间过得很慢。我开始盯着墙体发呆。
是错觉吗?
金属墙上的光线明暗不一,这说明它的表面有轻微的凹凸不平。
我凑近去看。
有人用指甲,或是更坚硬的东西,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划痕。密密麻麻,像咒语一样,布满整面墙。
不对,那不是单纯的涂鸦,是一个个歪歪扭扭的字母。
连起来是……
谢……本……
我瞬间瞪大了眼睛。
一股冷气从后脊背升起,手臂上寒毛耸立。
我的名字,像符文一样被人刻在了整面墙上。不,不止,我迅速检查了其他地方,估计只有天花板是正常的。
这个房间里,到处是这种划痕。有的地方还沾着凝干已久的血。
我长长地呼吸着,想让自己先平静下来。
会不会是重名呢?
最重要的是,这是谁留下来的?
尽管场面惊悚,我却不觉得害怕。
就像那个口腔空荡荡的污染者一样,看起来很骇人,我却没感觉害怕。
我终于意识到一件疏忽了很久的事情。与其说是疏忽,其实不如说是刻意回避。
洛狄亚对我的依赖很不正常。我们分明只是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
但我对他,为什么也会有一种类似的感觉呢?我依赖洛狄亚吗?所以我才会想找到他?
仅仅是因为血脉相连吗?
如果洛狄亚不在这里的话……那些带走他的应该也不是北方的人。
他去了哪里呢?
我越想越沮丧。
这里比起南方基地更像监狱。灯光二十四小时不灭,食物和水会从门下的小窗里送进来,没有人和我讲话。
我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几天。眼睛一直暴露在光线之中,干涩酸胀,神经得不到好的睡眠,逐渐开始烦躁。
一股闷气郁结在胸口。
于是每天的饭里开始多了一种药,会让我在一两个小时内感觉相当放松,让大脑像装满棉花的空壳一样,失去了思考的欲望。
这也让我意识到一个不安的事实。
可能是为了防止我精神崩溃,有人在监控我的大脑。
就在我几乎快要忘记自己为什么来到北方基地的时候,铁门终于嘎吱一声打开,这是这些日子里第一次有人来,我连忙抬头望过去。
门口的人看起来状态也很糟糕,头发胡茬都顾不上修剪,满脸透着一股灰败的疲惫。
如果我没看错,他脸上似乎还有淤伤。
“谁打的你?”
霍尔顿没回答我,而是往旁边让了一步,我这才看清楚,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穿军装的人,和那天在机场拿枪指着我们的,是同一群人。
不太好的预感。
他们面色冷淡地走近,蒙住我的眼睛,架起我的身体往外走。靴子哒哒哒地踏在地板上,犹如急促的鼓点,敲在我心口上。
我被按着坐下,前面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这是要去哪儿?
车上没有人讲话。
车门打开,鼻息间涌入咸腥味,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水声,像海浪。脚下的地面,松软潮湿。
来到海边了。
有人拉着我的手臂,把我推了过去,冷飕飕的风钻入袖口,危险的命运在逼近,而我甚至分辨不清白天和夜晚。
“放开我!”我发疯似的大喊大叫,冲撞任何触碰我的人。
立即就有人压着我的脑袋,把我摁到了地上,这张脸都被埋进了沙子里。
带有咸味的沙砾,的确是在海边。
“霍尔顿!我知道你在!”
我愤怒地喊着这个唯一有可能为此动摇的名字。
可他为什么一言不发?
“晦气的家伙!”
一声咒骂落下,腹部随即传来一阵剧痛,有人狠狠朝我肚子上踢了一脚。
“别打他!”
有人拽住我的手腕,把我扶了起来,拍了拍我身上的沙子,但我直不起腰,内脏还没从绞痛中回过神来。
但那确实是霍尔顿的声音,他应该是站在我身前,我听见他轻微的呼吸声。
对面传来几声嗤笑,似乎很是不屑。
“我还以为他会像洛狄亚一样。”一个人说。
“别提了,那种怪物,你看过他的眼睛吗?简直是魔鬼。”另一个人说。
“他以前也住在109吧?”
“对啊,就是那个房间,现在他都走了,也没人愿意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