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腥红顺势而下,士兵的尸体将上流塞了个严实,整条河挤不出半滴清水。
浓烟如触手伸向烈日,天空像只流血的眼睛,白骨铺满山头,有一人僧曾告诉千乘,地狱有八层,个个有比刀山火海,不知他现身在哪层?
千乘手中箭矢,仍要率领群马疾驰,眼前景象不断变幻,身后追兵如鬼差修罗,岂容他分心?就这晃神的功夫,一汉兵从侧面杀出,千乘大惊,拔刀将人捅了个对穿。
“呼!...呼...”
浑身早就覆满鲜血,此战千乘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此刻勉强逃出生天,还是心悸不已。忽闻背后传来声响,似鹤啼,又似追兵激烈的叫喊,千乘不敢怀疑,身体先驱动坐骑跑了起来。
仍是一队兵马绝尘,不过攻守之势异也,百万大军被不出十万的队伍打得土崩云散,追杀千乘狼狈正如来时见到的鸟兽,无处落脚,不敢栖身。这样的结果,是千乘开始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直跑出数十里,一天一夜不曾合眼,汉军才下令鸣金收兵,“踉踉跄跄”的出来收拾战果。
踏入安全的淮枳后,队伍终于放缓了脚步,却是马蹄重,人声轻。千乘死里逃生,丝毫不觉庆幸,身旁只剩寥寥几人,一路沉默,他受人保护尚且筋疲力尽,手下只怕更甚。
途径一座小村,千乘跑了一天一夜,粮草早被汉军楚人一炬,水米未进,饿得两眼发昏。有心向村民讨壶水喝,又怕他们狼狈至此,村民以为是来劫掠的乱兵,于是千乘从左右择出个面善的,将众人的水囊都交给他,命他去与村民买水。
千乘与众人在村头的树下停马,休整仪容,包扎伤口。几个小娃赤着脚追逐打闹,眼睛有意无意的在千乘等身上扫过。千乘早就注意到,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咬着树枝,清理创口,额前凝出大颗汗珠。
直到几个妇女也拉上男人在边上走来走去,千乘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莫非此处有伏兵?草草裹上伤口,悄悄将手放到刀柄。
“哪位是陛下!”老者奔走边喊,身后还跟了群人,千乘瞬间僵直了身,不知该如何应对。
“陛下啊!陛下...”
村长跪倒在面前,千乘这才回过神来,忙蹲下身搀扶。
“老人家!这是做什么!”
“听闻大军溃于寿月,若无陛下广施德政,岂容我等在此安居乐业,自然十分担心陛下的安危呀。如今眼见陛下无恙,这点粗茶淡饭,还望陛下不嫌弃。”
“唉!我败军之将,如何敢受你们的大礼呢!”千乘擦了擦眼泪,将村长从地上拉起,摸摸身上,只找出一点碎玉和脱落的宝石,想塞进他手中。
“尔等虽未上战场,忠义不输我手下将士,此恩必当厚报,还请先收下这点赏赐。”
村长连连摆手:“陛下自取覆败,可我等即为陛下之子民,君父落难之际,岂有儿子坐视不管的道理,自然也不图回报。”
千乘惭愧得不敢抬头看老人,也不再坚持,坐下同众人吃了茶饭,不多时,又等来了另外一队散落的士兵,折回谪丹。
“陛下!”
沿途收集走散的队伍,千乘正清点人数,手下人来报,原是仆兰夬领兵力回来与他会合,又带了萧昭容与南顺公主一并前来。
“我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萧昭容扑入千乘怀里,还未说话,就已泣不成声,千乘心头一软,抱着母女二人温存了稍久,才想起边上站着的仆兰夬来,干咳一下。
“此次祭祖,可还顺利?”
“回陛下,一切都好,只是听闻陛下败于寿月,臣诚惶诚恐,故日夜兼程,赶来护驾,如今看陛下一切安好,就也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