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隐星稀,如墨的夜空下,寂静的皇宫表面与平日相差无几。内侍的影子在零散亮着的灯火中穿梭,无声无息如按部就班的蚂蚁,只有当强大到不可忽视的存在出现,才会产生循规蹈矩外的反应。
当铁甲摩擦的声音出现在宫道的转角,巡夜的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紧接放下手中灯笼跪地,抖如筛糠。
那点微末之光不足以照亮整只队伍,金属的色泽在昏暗中时隐时现,为首的人正是千乘,面冷得能结霜,紧握拳头,阔步向前,并未与他们为难。去的是东宫方向,小太监见状,把头低得更深,恨不得能蜷缩成球,今夜千乘已然成为比太子,甚至皇帝更可怖的存在。
千乘朝后打出一个手势,几个兵丁风驰电掣,把还未反应过来的侍卫打倒控制住,推开大门,一路畅通无阻,如入无人之境。
今日千乘把皇城闹了个天翻地覆,发生这样大的事,太子还能抱着两个美婢呼呼大睡。千乘示意属下不用出声,绕着床榻打量太子,虽不是想象中满脸横肉的纨绔,也是继承仆兰亭,尖嘴猴腮,,怎么看都非良人,哪里堪配他的爱女。
“啊!…”连宫女都察觉到四周以千乘为中心,散发出沉重的杀气,捂着衣衫跑出殿外,太子居然还未醒。千乘拿过床边的残酒,劈头盖脸的浇下去。
“咳!咳…谁!谁啊!”冰凉的酒液入喉,太子惊醒。环顾左右,全副武装的士兵面色不善的盯着他,太子拉上锦被遮住膀子,怯怯的唤了千乘一声:“岳,父?…深夜来此,所谓何”
话还没说完,千乘看到他那副窝囊样子就来气,给了他一巴掌,顺带将仆兰亭写下的婚约拍到他脸上。
与其说是婚约,不如说是保证书。外敌当前,自己人却兵临城下,仆兰亭还是怂了,又由千平从中调解,给千乘道歉,签下这纸契约。作为帝王,却要极尽迁就一个臣子,仆兰亭不爽,千乘更不爽,为了所谓大局,才摁头与仆兰亭“君臣一体”,安则共乐。
太子被打蒙了,捂着脸颊,眼神中一闪而过恨意,看了看千乘的面色,和他腰间蠢蠢欲动的刀剑,委屈的说:“这不是,与令千金的婚书吗?本宫以后,一定对她好…”
千乘笑了笑,太子不明就里,也跟着弯了弯嘴角。千乘突然抬腿,狠狠踩到他腹部。
“我女儿只是暂养在宫廷,谁说要嫁给你了。不过是权宜之计,也不照照镜子。”
“你要是敢碰她一根汗毛,小心我废了你。”
靴子缓缓向下碾,停在小腹上用劲,显然千乘威胁的不止是储君之位。太子哪里吃过这份苦,当即苍白了脸,冷汗直流,哭爹喊娘,竟是尿了出来。
千乘嫌他污秽,哼了一声,暂且放过他,一甩披风,潇洒离去。
刚到宫门,两个少年的身影久侯多时,一见千乘,如离弦的箭般冲上去。千乘微愣,随后朝他们张开双臂。
“保儿!佑儿!都长这么大了!”阔别重逢,千乘勾着双生子的颈相看,见二人如今长得丰标俊雅,像两棵挺拔的小松,若非龙驹,当是凤雏,欣慰的拍打他们的肩膀。
“父亲!”
激动不已,兄弟齐声道。千乘没有享受太过,强迫自己松开手。千保千佑似是感受到家人又要离别,一左一右扯住他的袖。
“父亲,你带我们走吧!我们也想建功立业!”
“你们这样上进,我心甚慰,只是,唉…”千乘叹了口气,摇摇头“沙场领兵非儿戏,何况这次,南朝来势汹汹,不得有失。你们若再走,恐后方不宁,后方不定,前线也难安心打仗。”
“父亲!…”
“你们,就好好守着你妹妹吧。待此番结束,再带你们去历练历练。”
见千乘心意已决,兄弟俩互看对方,犹有不舍,拉住他腰带,泪眼汪汪,不断出祈求之言。
“父亲,还没看过妹妹呢,待见了妹妹姑母,再走罢…”
千乘心一狠,将两人推倒在地,不敢回头,仿佛一眼便会心软。
日夜兼程赶到长榴,如今又要回守边关,千乘有心要将士们休息一二,奈何战场瞬息万变,马虎不得。直到千乘自己都精疲力竭,才同意在临近边关的城池休养。
见了大军,非但不害怕,还打开城门,箪食壶浆来迎。千乘打听才得知,此处太守原是一故人。
“你也出来避祸了。”千乘受人邀请,走上城墙,见是夸庞,不由感叹一声。此人曾官至尚书,为避仆兰亭淫威,也下调到这小城来了。
夸庞嘿嘿一笑,取来酒樽,满上一杯递给他“别看这地方烂,酿的酒倒是不错。陛下,请。”
千乘口干舌燥,闻言手一抖,硬是克制住了豪饮的冲动,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