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说,长笛是最像鸟儿翱翔的乐器。
轻悠扬长的曲调能将人的思绪带往够不着的远方,寄托着传达不到的哀思……那么,普通人类在他们的生命中最接近天空的地方,是天台吧?
往下面看的时候,望着车水马龙的地面,总有种想要纵身一跃的错觉——彻底抛却一切烦恼,拥抱这永远的终结。
这个世界确实很奇怪啊。
逼着那些拼命想活着的人去死,转而又劝那些想去死的人要好好活着,这难道不奇怪吗?
十九世纪末巴黎溅起泥水的街道上裹满了病毒和污秽的老鼠伸直了僵硬的躯体仰头向天空,蜷缩在地下室的住民似乎和这种生物并无任何本质上的区别。于是,它们被衣衫褴褛的同伴指着嘲笑:
“哈!你看,肖申克的救赎!”
他并不明白同伴说这话的意思,他只觉得可悲。
感染寄生虫或者其它什么东西的老鼠失去了自己趋利避害的本能,却被人们赋予了自由不羁的含义。
“鼠鼠向天发出祈祷,回应它的是——米其林轮胎。”明明能够说得一口很好的法语,这人却总是要固执地带着他那蹩脚的口音,似乎这样就能够保留他来时的印记罢了,“哦,现在应该是马车的轮子。”
“不过这不要紧,总有一天你会见到的。”比起第一天见面时穿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衣装扮作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如今这家伙粗麻布衣的却显得更有精气神,挤在大革命血流成河的人群中笑得格外快意,“乌云去了一朵,何至于天亮?但我痛快啊!好死,快死,该死。”
为什么你总是对一切充满恶意?
难道即使是你眼中看到的世界,也是一样的无望吗?
他似乎格外擅长在自我拉扯的边界里解构一切,嘴上聊着自律聊着梦想聊着家人的期待,□□和灵魂却跟没有骨头一样匍匐在金钱的脚下,这种矛盾的自我割裂……相当精彩。
“……改变什么?我什么都没改变,为什么会破坏?为什么……?”
费奥多尔并不记得这些细碎的片段来源于何处,在漫长的生命中,他的记忆并不算牢固,但复盘的伎俩倒是愈发纯熟。这些片段带给他的只有一个感觉,他在遥远的、不知道叠加了多少世界的缝隙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在一个他永远无法去到的地方,无声的消逝了,在那个或许能成为他理想中的新世界,默默成了一个祭品。
【“好久不见,达瓦里氏。”】
“费佳——费佳——你又在走神哦?”
于是费奥多尔颇为熟练地抬头看着倒悬的好友,纵使倒吊着充血的头脑,在这天旋地转的世界他也能从一成不变中生出些许虚假的新意出来。
叫嚣着追寻自由,佯装疯癫之人,尼古莱·瓦西里耶维奇·果戈理·亚诺夫斯基。
那么,绝对的自由存在吗?
当然——不可能。
“还是暂且保留这份期待比较好哦,”魔术师在舞台上惯用的扑克脸如今应用于浮夸却又精准的表情管理之上,句尾忽的绽开一个过分的笑容,“究竟会是另一种形式的牢笼还是真正的自由呢?真的是……好期待啊!”
期待是被证实或证伪的未来。
直播人数持续飙升,围墙外的观众在确认了这份突如其来的变故对自己毫无威胁之后甚至已然有了些许狂热的取乐氛围,是以“坐山观虎斗”也。
同等维度却人为割裂出了所谓“高维”和“低维”,自然也体现出了高维对于低维的傲慢,什么“我才明白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什么“了解剧本就提前爆点”……何其相似,高维生物把低维世界当作一本“故事书”,它们可以随意把自己降维到”故事书“中替代掉原本低维世界的人,去体验它们的人生,它们替代掉低维世界的人后便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改变这些人原本的人生,那么对于高维生物而言,这是一场可以让它们体验不同剧本的游戏,但对于低维世界的人而言,他们原本的人生轨迹都被改变了。
于是高维生物把这包装成所谓的“穿越”,设立了各种管理岗位,就是所谓的“系统”,实际上这一切都是高维生物的一场游戏。
“游戏最重要的并不是多元包容平等,而是……够好玩就行。”
不同区域里在线观看人数最多的自然是“竞技场”,甚至在加载了礼物渠道这个插件之后的几分钟内就已经挤满了人,而系统也非常贴心地为这些热烈支持的观众慷慨地提供了虚拟现场观看服务,一众虚影从各地投射进现场的观众席,掌声加上嘈杂的人声,拳手打沙包时沙包的撞击声和锁链的碰撞声,身临其境一般的体验将观众们的热情推向最高点。
在这里,要么卑微的活,要么壮烈的死。
拳拳到肉的刺激确实能让人血脉偾张,人类这种上古时期一路进化而来的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动物,在现实世界里生活久了被劣质的工业产品给泡软了,就失去了原本的血性,幸而至于,“竞技场”给了围墙里的人类另一个选择。
食物匮乏最先出现在建设了一半的工程队里。
很不幸,使用巧妙的基建手段为自己心爱的横滨改头换面并解决大量流窜人口的那位颇有才干的必然会写进史册的市长已经化作一捧焦土。
他们本就是“被抛弃的一方”,在失去了短暂地稳定之后,重操旧业当然会是他们的首选。
相对而言更为孱弱的居民结社会是不错的选择,不是么?
嗯,或许他们应该选择更靠后的时间段。
饥肠辘辘走投无路的人在面临明显的陷阱时一般会选择当个饱死鬼——相较于普通居民而言,曾经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的人的选择更为果断。
煎烤黄油的香气争先恐后的钻入了鼻腔,口中分泌的唾液愈发浓厚,脚步却迟迟无法挪动,这似乎人声鼎沸的竞技场,向来都是有来无回。
饿死,还是饱餐一顿后被打死,有区别么?
伴随着观众整齐的掌声走出来的对手面色红润装备齐全,对面注定是下一个手下败将,抛开制式的服装和武器之外,他的身上似乎还多了点别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