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晚礼服的男士,在雨中优雅地拉着大提琴。
多美妙的一副画面,哦,当然,如果是懂行的,这个时候会发出尖锐的爆鸣声,理智点的可能在考虑淋过雨的大提琴该怎么紧急抢救比较好,不理智的……唉,唉!别打!原来已经冲上去了啊。
“这孙子还没锯开?”榜单排名No.2的女人嚼着口香糖,吹出一个泡泡来,“喏,要吗?”
她身旁的少年抿着嘴,神色僵硬,仿佛还沉浸在极度可怕的事情中:
“……不了……现在……我的‘价值’有多少?”
“很遗憾,1/7000000中岛敦。”
即使早有预料,但他还是下意识攥紧了手,以至于连指甲掐进肉里都毫无觉察:
“不是重新来过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还会是这样?!”
年轻,沉不住气,头脑被恐惧和仇恨塞满了。2号在内心给予了6号这个评价,她已经很久没有过意识了,同样也很久没有感受过自己的“能力”,毕竟,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天才,她的头脑才是最为强大的武器。
这个系统甚至还非常“贴心”地将这份能力赋予了一个有趣的描述——
【翻开背面看看,那里写着价格。】
预估价值,一个……非常适合成为研究课题的能力。
于是,2号反问他:
“是什么让你觉得,重生就一定能改命?玩个单机游戏,你都得存档无数次才能过关,人生可比单机游戏难多了。”
“那1号又是怎么回事!?”6号无法理解,或者说,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死亡的触觉太过恐怖。
最后的时光,被京极夏彦关押折磨的时光,他选择了饿死自己。
饿死自己,多么可怕的事情。强忍极度的饥饿,心理承受着巨大的恐惧,一点点看着生命从自己身体里消失。
“对于没有选择的人,还要苛求她超越自身局限性,这是很无理的事情。”2号扯起嘴角,语气很是轻巧,“强人所难是反人性的。”
听完,6号沉默良久,他问了一个问题:
“那她图什么呢?世界都被她搞崩溃了。她还能跑出这个世界不成?”
“当一束光照进了黑暗,那么这束光便有罪 ,但这束光如果永远不离开黑暗,那便是救赎。”2号耸了耸肩,“她身上的因果虽然强,但世界崩溃的能量更强,她确实跑不出去,甚至无法幸存。”
“不到南墙不回头,撞破南墙继续走。真正的权力来源是暴力,而暴力不是恒定静止的,所以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定数。”
她很是体恤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这种综合了心理学神学和法律学的问题有点复杂,下次你可以直接用经典力学来解。”
【啊,有点想吃大盘鸡了……】
嘴上说着这么轻巧的话,心里却还想着……这个?6号的嘴角抽搐了片刻,感受着胃部的抗议,微微皱了皱眉头,转身离开了。
事实上,2号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打败神的人,已经无法作为凡人了。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而他们彻底的解脱也需要类似的过程。
至于6号的能力,在他选择和自己结盟的时侯就已经不是秘密了。
2号饶有兴致地眯着眼睛,读心,这里面能说的门道可就多起来了。
因为……6号的行为本身就暴露了这份能力最大的弱点。
——他能读的心,是有限的。
次数有限?或者是心思层数有限?
无所谓了,只要存在弱点就能够攻破,像陀思妥耶夫斯基那样的人,内心想法是巨无霸汉堡也未尝不可能。
绵绵不绝的雨夜本就惹人烦躁,而手环上弹出的消息更是煞风景,排名右方刷新的积分数赫然从“0”跳转到了“2000”。
一个,不,是两个超越者的“价值”。
怔了一下,然后她笑了:
“真想见识一下啊,1号……”
……
凌晨的横滨市政厅灯火通明。
彻底隔绝外界联系的第一周,港口黑手党这样的庞然巨物理所应当地接管了部分地区,居民自发组成的结社开始运作,但相较于其他已经产生暴乱的区域,这里作为政治中枢居然没有彻底瘫痪甚至还在运行,发挥着应有的功能,就是最大的奇迹。
紧巴巴的物资暂且还能支撑三个月,但是明晃晃地替换掉新建设的游客中心的那栋诡异的角斗场一样的建筑又给予人的内心更大的恐惧。
挂着笑脸面具的人矗立在门口翘首以盼,甚至没人目击过这个家伙休息的画面,或者说,这只是个戴着面具的人型生物而已?
好奇心被长长的警戒线隔开,但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井然有序发放物资的场景又能够持续多久呢?
恐慌仍在悄无声息地蔓延,在空气中隐约能闻到火药味愈发浓郁,直到……嘭!彻底爆炸。
“储备的急救箱还剩多少?”无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嘴角,森鸥外感觉到了自己颤抖着的声音里潜藏着的紧张?抑或是……兴奋?
仅凭着人类的身躯连轴转七天,倘若不是生理需求发出了警钟,肾上腺素狂飙的滋味简直让人着迷。
他现在的状态甚至不用刻意伪装都和当初做地下黑医的时候差不了多少,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满血丝,神经高度紧张的同时他甚至还有闲心估算自己的身体机能还有多久会达到猝死边缘。
金发的秘书小姐面无表情地回答:
“30%,镭体街……未来港那边可能不够。”
半晌,森鸥外扶额,似乎是埋住脸假寐,但任谁看到那勾起的唇角都会下意识一惊:
“还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啊。”
“我可没想着背叛‘三刻构想’啊,夏目老师……我是被迫的。”手背上的岩元素印记还在持续发烫,他上任之际就大刀阔斧改革,显然,无论是政绩还是履历,现在的他都有资格摆脱“三刻构想”的束缚,毕竟都是为了横滨好,用什么方法不重要。
甚至他还能更好地发挥自己的才能,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那边就不需要再给了,”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份额限制到三十万人。”
“‘竞技场’怎么处理?三队已经失联,剩余的队伍……”
“全都进去。”
这样,就能够最大限度地保留横滨的火种,在这个不知道能延续多久的鬼游戏里,最多坚持一年左右。
这是……“最优解”啊。
填平镭体街,建造横滨未来港就是他最主要也是最冒险的一项指令。
基建创造就业,具体来说,就是通过工程把大量不可控的流动人口固定在一个地方,不仅提供工作机会,还能解决掉衣食住宿的问题,堪称一举两得之法。
百废待兴之际这当然是促进经济引入投资致使资金流通的好法子,建成之后的成果将不可估量,但坏就坏还处于建设的中途。
一栋建筑的使用价值不包含建造的年限,也就是说,只有建设工程完毕而且投入使用之后才能真正得到回报。
建造导致的巨大缺口还未能填补,一道隔膜下来,本就摇摇欲坠的货币体系却要提前崩塌了,而那些刚刚稳定下来的人口,这些基数最大的人,往往也是社会问题的制造者和承受者,自然不满情绪特别严重。
知道吗?任何国家的政府在面对这样的人的时候,当下最有效的解决办法就是将问题引向外部目标。
蛀虫是总会产生的,在生产力还有发展的情况下,蛀虫带来的影响不明显。但一旦生产力发展停滞下来,蛀虫的增殖却不会停下来,他们会越来越显眼,它们也会越来越团结,因为它们很懂得如何吸取财富和权利,所以它们大多反而过的很好,报应就像个笑话。所以大多数向上的人,会成为他们中一员。
人心不满足,而社会的承载能力有限,因此不断产生变革。
直到底层人再也扛不住,反抗成了唯一一条路,轮回就开始了。
这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非常幸运的是,我们兢兢业业的森市长将不再面临这个近乎无解的困境。
“唉?这么容易就放弃的话,再多人相信你不也还是没用嘛。”
稳了稳摄像头,一个模糊的女声从视频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