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王大侠等人准备将康则捆起来,而庞问卿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柳频云看自己没什么可帮忙的,就站在一边发呆。
“我不建议你们带他出去。他病得不轻,离开王府,他活不了多久。”庞问卿道。
柳频云垂眸扫了他一眼,道:“那他的药在哪儿?”
庞问卿顿了顿,平静道:“库房里。药方也在库房里。王府西南角一并五间的屋子。”他忽然眯了下眼:“秋山?”
柳频云看了眼正在康则手腕上打死结的秋山:“你认识他?”
“认识。”
他忽然有点像以前的庞问卿了,柳频云也忽然问:“庞问卿,你是不是有苦衷?”
“若没有苦衷,我就不会在这儿了。”
又是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你这样一点也不像你自己,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学谁么?”
“人皆善变,”庞问卿垂眸,“云姑娘,你不必再说了,看在从前的交情上,我可以再回答你几个问题。”
沉默片刻,柳频云道:“康则求官,是不是想趁机逃回南边?”
庞问卿讶异抬头:“你怎么知道?”
“你又怎么知道?”
“他走之前常和我谈家乡的风景。”
“你们还真是同乡?”
庞问卿笑意极淡:“当然不是。”
他竟然没被识破。柳频云心情很复杂。难道庞问卿真这么善于伪装?难道此刻表露出来的,才是他的本性?
“第二个问题,地牢里都关着些什么人?”
“我回答不了,里面什么国家的人都有,我也不大清楚。金川王来认为一个谋士不应该关心这些,”庞问卿示意,“康则跟随金川王多年,你们可以好好审问他。”
柳频云不置可否:“第三个问题,你为什么今天才到大都?”
如果有一封信,从行在寄出,要抵达墨都,路程中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而某人从墨都请命,到检点药材随从,再到抵达大都,大约需要三四日。而她和惠辞从惠州到大都,花了二十一天。
庞问卿目光似颤,不过,他很快又垂下头去,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金川王临时起意,我只是听从吩咐。”
柳频云浅笑:“你觉得我会信么?”她挪了张软席坐下,小声道:“公子如今是不是领着枢密院的职?”①
庞问卿沉默片刻,低声道:“云姑娘,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去行在了?”
柳频云道:“我没想惹麻烦,也从不打听。你好好的不考功名,为什么……为什么到这儿来了?”
庞问卿道:“公子于我有再造之恩。”
是么?柳频云一直觉得纪禛不是那种会真强迫人家做什么的人呢。但也覆水难收了。
她见王大侠那边快商量完了,忙道:“这事我不会告诉其他人。只是若康则不见了,金川王会怪罪你么?”
“不会。”谈到这事,庞问卿面上淡淡的,不以为意。柳频云只能当他说的都是真的,道:“那就好。你若给公子回信,帮我带句话——虽说他并不是为了帮我,但我记他的恩。”
庞问卿瞥了眼不远处的几人,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同时他从怀中取出一锦囊:“云姑娘,这锦囊给你,不到万不得已时,别打开它。”
柳频云接过。她暗暗搓了下锦囊,觉得里头东西挺薄,应该是纸。难道这就是什么锦囊妙计?
短短几句话,秋山已走了过来:“云儿?”
柳频云站起身:“就来。”她迈步要走,却被秋山拿住手臂,她一怔,抬眸看去。
难道他要杀庞问卿?这可杀不得啊,金川王府没一个将死的幕僚倒也罢了,要是“李垣”也没了,说不好会起什么乱子。金川王位高权重,他王府中的大事小情,说不定都关系着前线。
她担忧起来,秋山却只是看着她,问:“是什么?”
“什么?”那一下她真没反应过来,可秋山已经误会了,以为她不愿承认。
柳频云忙道:“不是什么要紧东西。”
身后,庞问卿道:“若不放心,就此烧了也可。”
柳频云听他话说得毒绝,顿觉进退两难,权衡一瞬,决定捏软柿子,她握住秋山握着她手臂的手,道:“路上说,咱们快走吧。”
秋山低声道:“云儿,你别这么信他。”一边说,他一边防备地打量庞问卿,后者垂着头,对自己面临的危险一无所知。柳频云担心他忽然对庞问卿出手,柔声道:“路上说,好么?”她牵开秋山的手,带着他向王大侠四人的方向去,“走吧,还得去药库给康则弄点药呢。”
秋山还是愿意听她的话,何况柳频云虽然对他好,却还从没有过这样温柔的声色。
秋山被她牵着离开了那角落。
与王大侠等人商议片刻,当下决定由惠辞和心姨两个去药库带点药走,而王大侠则驮着康则,秋山带着柳频云,几人一起到王府外等心姨她俩出来。
王大侠道:“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除了李垣。王府至今没查到我们,便是杀了他,也照样查不到。”
柳频云还没开口,秋山道:“不必,他若对我们有敌意,不会如此配合。”
柳频云暗暗点头。秋山忽看向她:“他给了你什么?”
柳频云把锦囊递过去:“你要看么?”
秋山道:“是要你带给纪禛么?”
柳频云:“……”说不好,说不定。
秋山犹豫片刻,叹了口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