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几个字只剩了气音,林源生耳朵凑近了才听见,贾茵双眼渐渐失去神采,定定盯住一个地方,浑身抽搐几下再不动了。
林源生僵在原地,掩面痛哭。
他踉跄着抱起妻子迅速腐烂的尸骨,向远处走去。
旁边弟子见他伤势严重,想要阻止,又被白梵一个眼神制止。
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向那方向追去,白梵叹了口气。
忽然想起来,怎么不见景渊和谢前辈?
所有活死人被绞杀的那一刻,景渊精疲力竭望向一同作战的谢昔,但只看到一个匆匆转过身的背影和一行血泪,没等他说出口,谢昔便逃也似地跑出去。
景渊又撑起身子,追出去。
“师尊!师尊!你等等我!”
没有丝毫作用,前面的人跑得更快了,双手着急地在身上找着什么。
景渊疑惑,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赶上他。
谢昔找了半天没找到,胡乱将身上的布撕下来一块,卷吧卷吧蒙在眼睛上,在后面打了个结。
就在这时景渊抓着他的肩,微一使劲想让人停下,可谢昔胡乱挣扎着,没留神脚下绊了一跤,摔在地上。
屁股生疼,谢昔龇牙咧嘴忍不住抱怨:“你要摔死我吗?”
景渊一下子就看到他脸上的血痕,已经晕湿了布透出一股红来,并有逐渐向四周蔓延之势,再加上他衣服上的血迹,简直就像是从血池子捞上来的。
谢昔又像初见时那样把眼睛蒙起来了——他看不见了。
所以是为了不让自己看到他受伤的双眼才跑出来吗?可他不知道早在很久之前自己就已将看到过了啊。
他心里细细密密疼起来,嘴上扔不饶人:“没事,这不还好好的吗?”
现在谢昔是彻底看不到了,刚才有点用力过猛,连个小法术也施展不出了,因此看不到景渊脸上的表情。
他皱眉,只觉这徒弟是越发放肆了,师父倒了也不知道来扶一下,还净在那说风凉话,不过这话倒是有些熟悉,忘了是在哪听过了。
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也不想了,伸出一只手来,意思不言而喻。
谢昔想,只要他牵了,自己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勉强原谅他,但要是不牵,那就……那就晾他个几天,再原谅他。
手上迟迟没有传来触感,谢昔皱眉:“小混蛋,你……”
忽然,一阵温热向自己靠拢过来,谢昔愣了一会,便回抱住了他,小声嘟囔:“真肉麻……”
不一会,谢昔便感觉领口湿漉漉的,他一手环住景渊的腰,一手在他脖颈处捏了捏,以示安慰。
安静了一会,谢昔专挑捅心窝子的话说起来:“哭什么,我这不好好的嘛,这点小伤又死不了,你欠我的钱还没还,我怎么可能死。”
他说着自以为最安慰人的话,却不知句句都疯狂在景渊脆弱的神经上蹦跶。
怀里的身体呼吸都跟着一顿,猛然抬起头来,看着他咬牙切齿,“你真是……你真是……”
一句完整的话未说完,也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又恨恨闭上嘴,埋在谢昔颈窝里。
景渊声音闷闷的:“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如果我……”
如果我也有法术多好,如果我也是人。
谢昔听到这话,用力给了他一个脑瓜崩,恼火道:“哪有徒弟自责没有保护好师父的,理应是我要保护你才对。”
景渊道:“若是我再厉害一点……”
谢昔听不得这些,赶紧打住他:“你已经够厉害了,先想想怎么厉害到把欠为师的银两还了!”
景渊气闷,愤愤在他脖颈上咬了一口。
谢昔由着他咬,从刚才起他便感到手上一阵湿滑,想也知道景渊身上受了多重的伤,他不免心疼起来,心中叹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理应我来保护你的,百年前就发过的誓还是没有兑现。
他轻轻,微不可查地在怀中鬓角上吻了一下,一如他当年那般。
耳旁有灼热的的呼吸扫过,景渊敏锐地察觉到一个温软的东西扫过,那感觉稍纵即逝,让人不禁以为是个错觉。
但景渊知道那不是,他悄悄红了耳朵。
没等回味多久,景渊被一把推开,错愕如他,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见谢昔微皱着眉头,鼻翼耸了耸,有点嫌恶:“你身上好臭。”
此时谢昔失去视觉,嗅觉变得尤其敏锐,两人在山洞中打架,一群腐烂尸骨早将二人腌入味了,自然是一身恶臭。
逐渐升温的气氛就这样逐渐冷却,景渊没辙,把地上的谢昔拉起来,拍拍尘土,但显然,拍与没拍根本没有太大区别,整体还是脏的。
景渊又看到那双泣血的双眼,情不自禁摸了摸遮眼布边缘,谢昔默不作声歪了歪头,景渊在心中叹口气,收回手。
“还说我身上臭呢,你也一样臭,满身血腥味。”
景渊搀着谢昔,慢慢往回走,谢昔显然没了跑出来的力气,三步一小喘,五步一大喘,景渊便将谢昔整个大横抱起来,让他能在自己怀中安稳休息。
索性最后也是将人扶回了山洞口,正巧白梵带着一众溯月湾弟子等在那里。
等景渊再次查看谢昔的状态时,便见怀里的人已经昏迷多时了,气息微弱,几近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