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多久,吱呀一声,房门再次打开,沈之衡迈步而出。
他已换上一袭月白长衫,墨发用白玉簪松松挽起,几缕青丝不经意地垂在耳畔,更衬得他眉目如画,丰神俊朗。
沐浴过后残留的慵懒随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矜贵清冷的气质。柳清一时看得痴了,竟忘了收回目光。
沈之衡手中执着一件披风,向柳清身上披去,见她并未拒绝,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垂眸时,沈之衡的目光落在眼前人身上,发觉她衣衫上打着补丁,显然是件该淘汰的旧衣裳,剑眉微蹙,开口问道:“你怎会穿成这般模样?家中可是困顿?”
柳清借着拢披风的动作,错开视线,“没有的事,我只是不拘小节罢了。”
她胡乱编了个理由,又快速转移话题:“倒是大人,怎的这般早就沐浴更衣了?”
沈之衡见她神色闪烁,心中虽仍存疑虑,却也不便再多问,只淡淡道:“方才去牢中提审犯人,身上沾了些污秽之气,便沐浴更衣一番,顺手也洗了几件衣物。”
柳清的目光落在那几件还带着水汽的衣裳上,“你亲手洗的?”她指了指晾衣架,语气里满是讶异,“县太爷的俸禄,不至于请不起洗衣裳的仆从吧?”
沈之衡轻笑一声,眉间却透着一丝无奈:“我啊,正打算在城中寻摸一处三进三出的宅院,宽敞明亮些的。如此一来,这月钱嘛……自然是要精打细算,多攒些彩礼钱,才能早日娶未来娘子过门。”
柳清闻言,脑中忽地闪过初见那日和沈之衡的对话。
当时她以为沈之衡要养她为外室,故意提了些不切实际的要求,本想着能吓退他,谁料沈之衡竟当了真。
思及此,柳清只觉脸上烧得慌,但随即念头一转,反应过来:“大人说笑了,沈家的家底,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一处宅院而已,何须如此精打细算呢?”
沈之衡摇着头,故作苦恼地叹了口气,“我的未来娘子,必是要娇惯养着的,我若不精打细算些,只怕将来委屈了她。”
柳清见他装模作样的,心中颇为不爽,这沈之衡,平日里看着一本正经,没想到说起胡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这还未成婚,便开始给她画大饼,若是成婚后,怕不是要日日以此为借口拿捏她。
这么一想,便肚子里生了气,柳清抬眼欲瞪他一眼,却见他正含笑看着自己,目光中带着几分戏谑,几分认真,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四目相对,柳清只觉心跳骤然加速,让她一时之间竟忘了该如何反应,只能慌乱地移开视线,脸上却越发滚烫。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皂角香气,隐约还传来一丝药香。
不对,药香?
柳清猛然想起沈之衡胳膊上还有伤,纳闷道:“你那胳膊可好了?不是说让我今日再来上药吗?怎可随意沾水?”
“这……我方才沐浴时格外小心,并未沾湿伤口。”沈之衡心虚地偏过头,只因他的伤口已经结痂,根本不需要再上药了。
可柳清不信,执意要查看他的伤势。她伸手去扯沈之衡袖子,口中还念叨着:“让我看看,可别沾了水发炎,影响断案就不好了。”
拉扯间,沈之衡不自觉掩唇轻咳了几声。
柳清见他咳嗽,唬了一跳,忙缩回手,“诶诶诶,我可没用力,你莫要装腔作势讹我!”
沈之衡咳得脸上浮起绯红,眼神飘忽,“我没事,只是方才……你敲门时,不小心拍到我胸口,害我……咳,岔了气。”
柳清起初不信,只当沈之衡是故意找借口寻她开心,可看他咳得脸红脖子粗,却又不像作伪,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担忧。
莫不是真伤着了?她方才敲门时,好像没使多大力气吧?这沈之衡未免也太脆弱了。
想起昨日的约定,柳清又去拉扯他的袖口,只是这次刻意小心翼翼了些,“对了沈大人,你如此作为,不会是想赖账不给我情报吧?昨日我们可是说好的,我给你上药,你用情报交换。眼下你把伤口泡了水,难不成是在拖延时间?”
不得不说,沈之衡还真这么想过,不过他自然不能承认,待咳嗽稍缓,他便正色道:“本官向来一言九鼎,岂会做这等出尔反尔之事?你且附耳过来。”
柳清依言靠近,听得他说:“聚财商会的管事王福,昨日被人发现死在码头,且他身上存在大量私盐。”
柳清听罢,俏脸顿时垮了下来,“就这?”
沈之衡一愣:“就这?你有何不满意的?”
柳清撇了撇嘴,觉得沈之衡是在糊弄自己,“这线索我早就知道了,算不得数,你再说一条。”
“那可不行,这桩交易到此为止了。”沈之衡板起脸,“你若还想再听一条线索,需得开始新的交易。”
柳清见他不肯再说,心中认定他是在糊弄自己,气鼓鼓地瞪着他,“沈大人好生狡猾,既如此,你便直说,还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沈之衡眸色渐深,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朝柳清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