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下意识向后退去,直到后背抵住冰凉的墙壁,退无可退,咫尺之间,呼吸相闻。
沈之衡目光锐利,仿佛要将她看穿,柳清心中竟生出几分慌乱,呼吸不觉一滞,心跳如鼓擂,震得她耳根发烫。
也是在这紧张的关头,柳清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她又饿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沈之衡后退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眉心微蹙,语气严肃道:“你可是没用晚膳?”
王婆给的那三碗糙米饭不知进了谁的肚子,柳清哪好意思说实话,她还没从刚才的压迫感中缓过神来,只得垂着脑袋,吞吞吐吐道:“没……没吃。”
沈之衡见她这般可怜模样,还以为她是真的生活拮据,食不果腹,心下不忍,“你且在这儿等着,我去寻些饭食过来。”说罢转身进了厨房,不多时里面便传来锅碗瓢盆的响动声。
柳清好奇,悄悄跟着探头望去,只见沈之衡挽着袖子,正在灶台边忙碌,火光映在脸上,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温柔。
柳清从未想过,平日里不苟言笑、威风凛凛的沈大人,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似是察觉到柳清的目光,沈之衡转头看过来,见她探头探脑的模样,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他放下手中的锅铲,解释道:“在下未来娘子希望我会一些烹饪之术,所以略懂一二。”
柳清回忆起自己之前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心中又是一阵羞愧,她没想到,沈之衡竟真将自己的戏言放在了心上。
沈之衡的手艺很好,不过几样家常小菜,却做得色香味俱全。
柳清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忍不住赞叹道:“好厨艺!”说着便不再客气,大口吃了起来。
沈之衡看她毫不做作的模样,眼中笑意更深,只觉得心中一片柔软。
不过看着看着,又品出些不对劲。
他想起上次去铁匠铺拜访柳母时,柳家虽家道中落,却也并非食不果腹,心中不免起疑,莫非那日柳母是有意在他面前装体面?
思及此,沈之衡对柳清更添了几分怜惜。
用饭中途,沈之衡出去一趟,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些许碎银,你且收着,补贴家用也好。”
柳清自然不要,她家中境况并非如她表现的那般窘迫,不过是为方便查案,故意伪装罢了。
沈之衡见她推辞,以为她自尊心强,不愿平白受惠,便温言道:“你若是不嫌弃,不如来县衙做些文书整理的活计,每月也能有些俸禄。”
柳清心中暗暗叫苦,她还想着继续查案,哪有功夫在县衙做文书活计。
可沈之衡一片好意,她也不好直接拒绝,只得推脱道:“我粗鄙惯了,只怕做不来那精细的活计。”
沈之衡见她不愿,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复又开口提议:“要不,你搬来县衙后宅居住吧,也好有个照应。”
柳清心想自己整日在外奔波,若是搬去县衙后宅,岂不是诸多不便?于是摇了摇头,再次拒绝。
沈之衡见她一再拒绝,心中不免有些焦急,他沉吟片刻,又道:“不如这样,你若是不嫌弃,日后便来县衙用晚膳吧。”
柳清刚想开口婉拒,沈之衡却忽而话锋一转,“你日后来县衙用晚膳,我便告诉你一条你想知道的线索,如何?”
世上竟还有这等好事?
柳清眸子一亮,试探道:“大人此话当真?莫不是一顿饭便可换一条线索?”
沈之衡见她答应得如此爽快,怕她只是敷衍自己,便补充道:“一顿晚膳只能换一条线索,且要吃够三碗饭才行。你身子单薄,多吃些才好。”
柳清听闻此言,几乎想拍案而起,立刻吞下三碗饭,但她之前已经吃了王婆的三碗饭了,现在最多只能吃下两碗,看来这线索今天是拿不到了,颇觉遗憾。
席间,柳清吃得心满意足,状似无意地问:“有个问题我很好奇,伯父是京城的知府,你为何不留在京城,反而来这穷乡僻壤的清河县当个七品芝麻官?”
沈之衡淡淡一笑,语气随意:“为百姓谋福祉,在哪处都一样。”
柳清像是看什么稀奇物什一般,打趣道:“沈大人真是……高风亮节,令人佩服!佩服!”
见沈之衡只是笑着看她,并不接话,才接着说道:“只是这世上的人啊,哪个不是削尖了脑袋往高处爬,像大人这般甘愿屈居于此的,还真是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