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汝越。
刑玉期接过名片,手指在三个黑体字上摩挲了两下。
“怎么了?”刑父问。
“有一位姓周的先生来找玉期少爷。”
“哥的朋友吗?”刑玉来问,“快请进来吧。”
“不用。”
刑玉期站起身,椅子摩擦木质地板发出刺耳的一声响。
他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往外走。
“刑玉期?刑玉期!”刑父一拍桌子,“你给我回来!”
刑玉期的脚步未停,透过雕花的窗棂,他已经看见了周汝越的身影。
这小可怜人设好像还挺好用,至少把喜欢路见不平的人引来了,刑玉期苦中作乐地想。
听到开门的动静,周汝越立刻抬头:“刑医……”
“你生病了?”周汝越迎了两步,站在刑玉期面前。
刑玉期点点头:“也许。”
“你可是医生,自己生没生病都不知道吗?”周汝越蹙着眉,伸手去探他的额温。
刑父追出来,就看到这一幕。
刑玉期微微低下头,好让对面的人摸他额头的动作更省力一些。
“发烧了,”周汝越担忧地看着刑玉期,“能先回家吗?”
他看了看周围的布置,比厉夫人那糊弄人的排场正式多了,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族内聚会。
“走吧。”
周汝越抖开刑玉期的外套:“快穿上。”
眼见两个人说着往外走,刑父叫了一声:“刑玉期!你干什么去!”
周汝越回过头,眼里的情绪并不怎么友好。
“刑董,您儿子生病了,生病的人应该要休息吧。”
刑父一噎,马上就想反驳:“你说生病就生……”
刑玉期回过头,脸色苍白得吓人:“走吧。”
他握住周汝越的手腕,一步一步地朝着大门外走去。
刑父不由得一阵心慌:“儿子?”
“怎么了?”刑母跟出来。
“他生病了,回去了。”
“生病?生了什么病?生病了要回哪儿去?”刑母问,“在家住下还有人照顾,回去是怎么说?”
周汝越的车刚走,就有一辆红色的玛莎拉蒂停在了刑宅门口,车上下来一个人。
来人应该五十多岁,头发整整齐齐地盘在脑后,鬓角的头发有些白,但身材高大健硕,是极健康有力的样子,她目光炯炯,声如洪钟。
“刚才那辆车是谁的?”刑姑姑走进来,“怎么一个人看起来那么像我大侄子?”
刑父和刑母同时退后了一步:“他刚走。”
“走?”刑姑姑柳眉竖起,“你就让他坐个沃尔沃走?!”
刑姑姑调门拔高,三两步走到刑父刑母面前。
“我们刑家没钱啦?!”
“那是他朋友的车。”刑父小声地道。
“起开!”刑姑姑用力一推,刑父一个踉跄。
“你们这起子人,给你们两天好脸就上房揭瓦!”
刑姑姑一脚踹开雕花木门:“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吃这个不着四六的鬼饭!”
屋内有几个人慌忙站起来,面露苦色:姑奶奶,你看不惯倒是透个口风啊!
把人聚一块再骂……算钓鱼执法吗?
刑姑姑顺手抄起一个古董花瓶:“该躲的赶紧躲啊,躲不了的一会儿到我这儿来领医药费。”
说完,她也不待人反应,右脚后撤,做了个标准的投掷手势。
聚在桌子前的人立刻作鸟兽四散,刑姑姑用力一挥,花瓶脱手而出,桌子上玻璃四溅,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响声。
刑姑姑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趁我不在,就欺负我侄子啊。”
刑玉来从角落里走出来,期期艾艾:“可是姑姑,我也是你侄子啊。”
刑姑姑一怔:“是啊,小来……”
“那……”
刑姑姑走到刚从老家请来的牌位面前,手轻轻一碰,她的十二世祖就脆弱地掉下桌。
“可是小来啊,你已经有那么多人对你好了。”
刑姑姑语重心长:“可是玉期没有几个人对他好,没有人帮他分担……”
她又一挥手,十三世祖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所以你对他造成的痛苦就是加倍的,他的存在带给你的小小不适却能减半。”
“再说,”刑姑姑扶住自己刚刚过世没几年的父亲的遗像,“你不是从小就擅长偷偷给自己找场子吗?”
“故意做小伏低,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你现在就可以继续啊。”
刑姑姑的手晃了晃,遗像也跟着晃。
“姐!那是爸的……”刑父睚眦欲裂,却不敢上前。
刑姑姑一记眼风扫过去,刑父乖乖闭上嘴。
刑姑姑走向刑玉来:“你姑姑我啊,可是真的会打人哦,保准你讨人可怜的样子更加凄惨。”
“姐!”刑母尖声叫道。
“叫唤什么?”
“玉期他生病了,生病了,刚刚回香颂去。”
“生病?”刑姑姑一拍桌子,“他生病了你还让他走?他到底是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刑老太爷的遗像晃了晃,随着桌子的震颤掉下来。
“爸!”刑父跑过来捡起遗像,“你看看我姐,自从你走了之后,她就横行霸道……”
相框的玻璃破碎,刑老太爷浑浊的眼珠子里折射出一道自顾不暇的悲哀。
鱼肉乡里的刑姑姑已经坐上了玛莎拉蒂:“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