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这么凶,亲爱的工头,我只是有备用钻车罢了。回到地面后,我越想越不安心,便马不停蹄的召集人手来救人,你生气什么呢?”
“我是问,你怎么找到这的!”矮人仰头与他对视。
老板泰然自若,准备开口解释,就听见身边的矿工抢先说:“老板在钻车上加了定位装置,当然能找到这来!”
佐斯收回将要吐出口的话,依旧满脸笑容,但克劳克注意到,他握紧了手杖。
克劳克双手抱怀:“所以,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我不是说过了吗,老板……”
“请闭嘴,朋友。”佐斯温和地看向出头的矿工,“这里交给我,好吗?”
矿工一激灵,低头,咽口唾沫,回到队伍中去,偷偷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不不,钻车还在夫鲁夫鲁的肚子里呢。只凭那上面的追踪装备或术式,可找不到这来。”克劳克微笑,看来那名矿工太想出风头,露出破绽来。
“请原谅,他只是会错了意。”佐斯微微低头。“实际上,我们只找到了外面沉睡的夫鲁夫鲁。简单判断后,我认定,想安全救出你们是不可能的,不如去冒险者公会挂个紧急委托。”
“但同时,我也看见了这座神殿。我自以为是第一发现者,便急匆匆带着工人们跑进来。你们知道的,这种没人探索过的古代废墟,常常能淘出不少好宝贝,那可是一大笔钱。”
铁皮冷笑一声:“你觉得没法救我们,不赶紧回去搬救兵,而是优先选择进来捞钱?”
老板遗憾地点头:“我很抱歉,但说句不好听的话,各位卖身契的价值不可能比得上一座完全未探索过的遗迹。如果我找冒险者来帮忙,这座神殿就得完全曝光,我还怎么在考古学家与政府的监管下捞走古董呢?”
虽然话不好听,但他是佐斯·麦乐迪,这样的理由很符合逻辑。铁皮几乎下意识就相信了,准备撇开个人恩怨,聊聊合作事宜,因为理性上来讲,当下,逃出遗迹才是正题,卖身契与“算账”可以之后再提。
“请别转移话题。”铁皮惊奇地看向站出来的克劳克,他的微笑一成不变,“你还是没解释找到这的办法。”
铁皮才反应过来,懊恼地揪揪胡子,差点被他糊弄过去,自己太大意了!
“这很重要吗?”佐斯问,“我只是在遗迹里东转西转,无意间来到这里。看见你们,我吓了一跳,才带领矿工们躲起来。毕竟,我之前一直以为你们还在蚯蚓胃里。”
“这个说法真是毫无说服力。”
“这是事实,就算你不相信也没关系。目前共同的麻烦是:我进来后,发现走不出去,某种强大的封印封锁了一切逃出去的可能。作为患难同胞,现在我们不应该合作吗?怎么找到你们,这种小事重要么?”
克劳克伸出食指,摇摇:“当然重要,这意味着,我们中肯定有人被你安装了追踪的术式或仪器。我可不信这是为了安全。而且,追踪这种手段通常处于某种明确的目的,不妨让我猜猜……”
“你一个企业家,不惧危险的深入地下,还买来钻机给我们使用,就为了狩猎夫鲁夫鲁?这种可能有生命危险的行为,正常人不会为了刺激就参与进来。”
“根据我对企业家的了解,这件事肯定能给你带来巨大的收益,大到足以让你把自己的命压上赌桌。”
“请允许我说出不负责任的猜测——你是为那个杯子来的,对吧?”
佐斯轻笑摇首:“金杯?是这座遗迹的某个古董吗?看你们的模样,那就是这座封印的核心吧?若这么说,我的目标确实是它。不,我们所有人的目标应该都是它!因为要出去,必须拿走它。”
“啊。”克劳克嘴角咧得更开了,“我可没说过那是个金杯啊。”
佐斯的面色一沉,微笑收敛。
之前,克劳克问他怎么到这里来时,如果他知道这里有死灵,大可以说:“有个死灵为我们指路。”但他没有。
所以克劳克判断,佐斯的人马与菲尼斯并没有交流过,甚至,佐斯根本不知道这座遗迹里有死灵存在。而他故意说魔力源是杯子,就是想稍做试探。没想到能直接让老板暴露。
这样真的算是卡亚多斯知名的大老板么?克劳克捏捏耳垂,如果这种水准也能做生意的话,自己应该也可以吧,出去以后要不换份工作?说是这么说,但其实他明白,自己已经不可能再看见阳光了。
“看来,我对你有点轻视过头了。”佐斯叹气摇头,“也许,我得改改自己对下等人粗心大意的坏毛病。”
“对生意人而言,轻视可是相当大的问题,有这么大的缺陷还能坐拥不少财产,属实叫我意外。”克劳克故意大声叹气。
“省省吧,孩子,激将法对我没有作用。我之所以不把你们放心上,除了刚刚自述坏毛病外,也是因为……就算不合作,我也有办法达成我的目的。”
佐斯眼中闪出精光,手杖重重砸击地面,一道白芒闪过,克劳克等人眼前一花,矿工与老板都失去了踪影。
“看那!”桑迪亚哥指向石桥另一端,只见佐斯与矿工们不知何时来到大门前,老板让工人们堵住石桥,自己则推门而入。
克劳克眼中光芒闪烁。大意了,是空间魔法。
铁皮等人赶忙冲上石桥,却被工人们挡住去路。
“让开!”铁皮怒吼。但矿工们只是微微缩头,一步不退。
矮人气得发笑。这些矿工都是些普通人,只要自己想,一分钟不到就能全部杀光。但悲哀的是,他发现自己下不去手。只好看向桑迪亚哥,桑迪亚哥单手捂眼,扭过头看多伦。多伦不知所措,瞟眼克劳克。克劳克则躲到龙人背后,看向铁皮。
虽然大伙平时不怎么对付,但这几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实在谈不上深仇大恨。唯一的外人克劳克就更不用说了,他平时连魔兽都没杀过,更别提杀人。
“其实……老板拿走金杯的话,封印会自然解除吧。”多伦挠挠头说。“我对那东西没什么想法,要不我们坐在原地等会?”
人们惊奇的看向多伦,龙人吓了一跳,瑟缩道:“我……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对不起……”
“不,只是我第一次见你这么聪明。”桑迪亚哥将长发缠上手指,“怪不习惯的。”
“我差点怀疑你被什么附身了。”铁皮也说。
多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克劳克知道这很有道理,他们只是想出去,老板如果是冲金杯去的,那他们的目的并不冲突,但不知为何,他感到心慌无比。
就在此时,耳边的低语猛然加重,鼓点的韵律慢慢清晰,他终于认清这节奏的本质。
那是心跳声,但并非来自他自身,而是来自石桥尽头,来自那扇佐斯刚刚进入的石门背后!
他捂住脑袋,跪倒在地,咬紧牙,一股灼痛蔓延全身。
他仿佛看见一名女性,满脸皱纹,容貌平平无奇,穿着满是补丁的麻衣,跪在早已污黑的小溪边,捂脸,为无边无际的灰暗土地流涕。
“伊莎……伊莎……贝拉……”他的嘴唇失去控制,用嘶哑的嗓音吐出模糊的字句。
紧接着,天旋地转,一切陷入深黑。耳边只剩下永不止歇的鼓点,与多伦等人焦急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