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伦的反应很及时,在青草再度发疯前,一拳招呼在那兔头上,这次用的力气比之前更大,砸出个红彤彤的大包来。
青草双眼一翻,直挺挺倒下去。多伦微怔,颤抖着去探他的鼻息,发现还活着后才松口气。忽然,龙人猛然回头看向身后的走廊,似乎有股视线在盯着他们,但转瞬即逝。
龙人挠挠头,难道他的感知出了问题?
走廊拐角,某人瞪了眼探出脑袋的随从,继续暗中观察。
……
“看来还是绑着比较好。”铁皮蹲下,拍拍兽人的脸,试图找出发狂的原因。
克劳克正想上前检查。突然,颅中有巨响来袭,似是猛禽啄食脑皮,阵痛与眩晕不断上浮,几乎要淹没意识。他眯眼,捏捏眉心,默默后撤半步,费了好大力气,才稳固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桑迪亚哥问他怎么了,他只是笑笑,说有些疲惫,回身往嘴里塞把红苔藓,强迫自己镇定。
可刚压下身体上的不适,精神上的却痛楚紧随其后。耳边的呢喃与鼓点开始夹杂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中似乎能分辨出某些讯息。
克劳克本不打算听取,毕竟他不知道这古怪声音的来历。可那声音却如惊雷般炸响,占去所有听力,把信息硬灌进脑里。
克劳克忍不住捂住双耳,可无济于事,从模糊的片段中,大概辨别出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那嘈杂的鼓点似乎在哪里听过,令人熟悉。
半晌,耳边声音渐渐低沉,似乎完成了某项使命,重新变得嘈杂不清,克劳克在原地斟酌良久,还是决定开口:“嗯……各位,我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人们看向克劳克。
“好消息是,我知道怎么开启圣物间了。”
龙人瞪大眼,精灵“哈?”了声,矮人皱眉:“刚刚找一圈也没线索,你怎么突然就明白了?”
克劳克按住太阳穴:“其实在来到这座神殿遗迹后,就好像一直有人在我耳朵里说话,本来以为是幻听,但存在时间持续过长,所以怀疑是某种术式的影响。”
“然后……”他上前几步,站在圣母雕塑下,在底座中心偏下的位置轻轻一吹。尘土飞扬,空气扭曲片刻,一块方形按板在虚实间若隐若现。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脑子里大多数话语都模糊不清,直到刚刚,那声音突然断断续续的清晰起来,强行把机关的位置和启动方法嵌入我的脑袋。”克劳克按住额头,越靠近神殿核心,那嘈杂低语的存在感就越强。
“你不会中诅咒了吧?这么想来,青草的情况也像是诅咒。”铁皮摸摸胡子,“这种怪地方,有诅咒也不稀奇。但诅咒会传递特定的信息,我还是头次见。”
“不管怎么说,虽然这低语很烦人,但多亏如此,我们才能找到路。”少年按下按板,后退几步,土地震颤,底座从地面升起,露出一扇简陋的石门。
砂土从门缝中抖落,突然停住。克劳克咂咂嘴,估计是卡住了,正想找根棍棒把门撬开,就看见多伦一拳把门轰个稀巴烂。
克劳克:……行吧,看来他的思维还是太僵化了。
“慢着,我们真的要下去?”铁皮抖抖腿,有些犹豫,“这找门的方法太过古怪,很难不怀疑有什么陷阱。”
“可我们没其他办法。”克劳克摸摸发烫的额头,“如果有别的出路,那些死灵早就跑外头去了,这里也没什么生存物资,目前唯一的办法就在此地,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铁皮摸摸下巴,找不出反驳的道理,只能加强警惕。
明明是封印核心,大门却没有任何保护。螺旋状的台阶一直向下延伸,看不见尽头。能够夜视的多伦和桑迪亚哥在前方探路,矮人殿后,体质最差的克劳克被护在队伍中间。
“噗呲噗呲。”多伦耳朵微动,脚步一顿,忽然哼出莫名的声音。桑迪亚哥从袖口伸出一根细藤,向克劳克耳朵探去。少年隆起眉心,没有反抗,忍着瘙痒,任由藤蔓钻进耳道。随着藤蔓上绒毛抖动,桑迪亚哥的声音在耳中响起:“刚刚那是我们四人平时下矿时定下的暗号,意思是,我们被跟踪了。”
克劳克按耐住回头的欲望,雾气在桑迪亚哥眼前浮现,紫色字迹把白雾当作纸,被看不见的手写出来:“不可能,没有生命能在这没有任何食物来源的遗迹活这么多年。难道是之前的死灵?”
“谁说的,那些传说中的英雄都能直接从魔力中汲取能量,并且十分长寿……讲岔了。反正跟在我们后面的那几个家伙居然能被多伦发现,说明水平不高。我不觉得跟在后头的是那群骷髅,不然早该听到骨架的咔哒声。”
“那更奇怪,这种地底,怎么会有人来?谁为他们提供了坐标?还一路绕过复杂的走廊来到这里?”
桑迪亚哥收回藤蔓,显然,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目前最好的办法,是静观其变,找机会把跟踪者揪出来。
台阶尽头,是片明亮且空旷的区域。数百座石雕蹲在石座上,环绕穹顶,雕塑有男有女,脸上堆满慈悲的神情。
碧绿的池水轻轻荡漾,抚摸着睡莲。无数熏香蜡烛被纸船载起,随涟漪摇晃烛光。萤火虫般的绿色荧火时而幻灭,时而从湖水中升起,顺着墙壁上的彩绘玻璃上下游弋。
一道石桥笔直的通往对岸的大门,石门上方是伊莎贝拉的半身塑像,她张开双臂,好似要把每个进门的人都拥入怀里。
外头的魔力全部被植物吸收,所以空气中的浓度保持着正常水平。但在这里,大气中的魔力几乎要直接凝结成水滴,粘稠又让人喘不上气。
“这里真的已经有几百年无人到访了吗?”铁皮吞口唾沫,“什么蜡烛能烧那么久?”
克劳克咳嗽几声,捏起离岸边较近的那艘小船,回答:“普通蜡烛当然不行,但这种蜡烛是特制的仪式蜡烛。纸船也不是凡品,似乎被施加过祝福,上面还画了某种法阵,给蜡烛的火焰不断供给魔力。虽说做工精巧,但……”
少年把纸船倒过来,上面有一张画像,画像的主人看样子皮肤粗糙,气色也不是很好,却满脸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克劳克接连检查了其他纸船,发现都有这样的画像。联想起菲尼斯说过的,把人做成蜡烛的事,挑挑眉:“有点太恶趣味了。”
多伦脸色涨得通红,双手不自觉的变回龙爪。铁皮及时发现,他很少见到龙人这么生气,赶紧让多伦把背上的青草放下来,不然,可能会再次发生与克劳克相同的惨剧,在这地底可找不到轮椅。
“继续往前吧,这里之后交给政府或者公会。”克劳克的建议获得了除多伦外所有人的赞同。而龙人沉默许久,没有反驳,走在队伍前方,踏上石桥,嘴中轻声祷告。
跟踪者小心翼翼探头,看见克劳克一行越走越远,赶忙招呼同伴跟上。然而刚到湖边,就被埋伏在入口两侧的铁皮与多伦按倒在地。在声声叫骂中,克劳克看清了来人,他们穿着白衬衫和蓝色的长麻布裤,好像有点眼熟。
“这不是我矿上的吗!”铁皮惊呼,他按倒的这家伙,就是前几天小飞魔袭击时带头闹事的人。
“md!放开!老子的胳膊要断了!”被多伦按住的矿工哀嚎着,骨头发出碎裂声。多伦慌张松手,矿工刚想松口气,就被桑迪亚哥用藤蔓绑了个结实。
“你的植物魔法还真是炉火纯青,之前对付夫鲁夫鲁的时候为什么不用?”克劳克拍拍手,走上石桥的幻影随之消散,矿工们才知道中了计。
“唔。”桑迪亚哥挑起一边眉毛,微微挺胸,牵牵衣领,耸耸肩,“也就那样吧,平常我更喜欢拿起武器搏杀。”
“别听他嘚瑟,他水平相当一般,能有这种效果纯靠此地植物那极高的含魔量。”铁皮嘴上拆台,视线则投向入口后的阶梯,跟踪者可不只有两个而已。
其余潜伏的矿工们也接二连三地走出来,加上地上的两位,共有六人。他们脸色都不大好看,手里还握着武器。这次可不是矿镐,而是锤、矛、刀、剑等正经兵刃,寒芒闪闪、锋芒毕现。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的?”矮人眼色一凌。虽说工人们平常不服他,但他好歹当了六年的工头,这一眼直接让面带凶气的矿工们心里发怵。
“冷静,大伙。我们是来救人的,没必要针锋相对。”楼梯间中回荡起轻快的脚步声,混着手杖点地的声响。矿工们分开,像仪仗队一样举起武器行礼,仿佛在迎接国王。
“你怎么在这!”铁皮握紧拳头,看向来者。
佐斯·麦乐迪捏起高礼帽,手上的宝石戒指在烛光下闪耀。他在离克劳克等人两米处停下脚步,手杖敲击地面,清脆的声响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