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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生而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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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回家的时候,一大家子人已经吃完了晚饭,父母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看电视。母亲吵吵嚷嚷着要看八点档,父亲摁住遥控器,目不转睛地看着球赛。弟弟的小书房房门紧闭,应该是被父母赶去写作业。母亲边择菜,边嘴里不停抱怨:“这一天天的,摊子上都是我一个人在忙活,有些人,一看不住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父亲应该正看到赛点,一言不发地咬紧了腮帮子,等到球进了,他才猛地将遥控器一摔:“吵什么吵,疯婆娘!老爷们有老爷们的事情要干,滚去找你那个女儿!光拉瓶子上山能赚几个钱!”

方清也被吓了一跳,离得更近的母亲就更是,她哪里不知道丈夫说的事是什么,逃不出就是打牌,麻将之类的。她眼睛一下红了,不敢再抱怨,只是低头忙着自己的活:“那丫头有自己的想法,我哪里管得住……一天天说着卖瓶子更赚钱,这不是耀耀最近快期末了,我也得看着,没什么精力……”

男人更是怒不可遏,他像是没听到方清进门的声音,拍了拍木椅:“你认识几个字?管得到个屁!把那丫头揪回来,谁知道在外面跟哪个男的野混!还有这几天就这五块十块的,肯定自己边私吞了不少!”

方清忍不住走上前:“我没有,卖了几瓶水,剩下多少瓶,我都有写在本子上,不是每天都给你看吗?”

男人嗤了一声,努了努嘴示意要记账的本子,方清从口袋里掏出打卷的本子递给他,男人漫不经心地扫了几眼,摔在了她脸上:“数字都是你自己写的,谁知道是不是在瞎编!”

碍于方清就站在眼前,他说话也没有刚才那么难听,只是斩钉截铁地命令:“你不要搞那些瓶子了,明天去帮你妈,剩下的我来卖。”

方清知道男人才懒得挑上山去卖,更可能是将这些水折价卖到楼下的小卖部里。平时父母两个人换着摆一口菜摊,占地六平米,也不算太吃紧,但如果单留母亲一个人,在早上肯定是忙不过来的。父亲如果能扶一把力,她去山上卖水,也算是额外的收入,但是既然父亲已经发话了,那么她就不可能再去山上了。

方清还真私自攒了钱,不过不是给自己用的,她打算留给弟弟买更好的文具,方耀上回也跟她有意无意地提到过,说文具店里有很多五花八门的文具,他想要海贼王壳子的笔。这些话和父母说,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他们家所有人用的都是一块两块的宝克笔。

方清还没攒够,这支笔是联名款,她去问的时候已经停产了,现在文具店一支要二十多块。她打算上楼看看方耀,想开门却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再敲了敲门,里面先是传来“咚”的一声,然后是一阵收拾的声音,片刻后方耀才来开了门。

弟弟已经到了六年级,在班里可以够上二十来名,和她当初的成绩差不多。父亲说男孩子都是厚积薄发,小时候显不出优秀来,等到长大以后就能一跃龙门,他说女孩子再怎么努力也就这样了,能找份好工作嫁人就行了,因此方清初中毕业就去了职校,而弟弟是要供上大学的。

方耀神色有些紧张,按着门框看着方清,露出一个微笑来:“姐,怎么了?”

方清听到了书桌上传来的一些怪异的声音,有些严肃道:“你在干什么?”

她在职校的时候才有自己的手机,才能用家里电脑上网,更何况以前被山上的男人骚扰过,她不可能什么都不懂。那种声音她也曾听到过,她以前喜欢班上一个男生,那个男生某天偷偷带来了手机,神秘地招手让方清去看,方清先是听到一个人仿佛窒息的怪异的喘息声,凑进去看的时候涨红了脸。平时清秀安静的男生忽然掰过她的脑袋,想学视频里的男人一样,将嘴唇按在她的嘴唇上,方清好不容易挣脱,之后再没有靠近过那个男生。

然而男生却在第二天告诉了全班说他亲了方清,说方清已经是他的女人了,让别人别挨近她。方清职校的最后一年都是自己靠边坐的,有意接近的人都拿这件事或嘲讽或打趣。男生见方清不理她,更加变本加厉地传谣言孤立方清,又在快毕业的时候找了个漂亮的新女朋友,对外说将方清甩了。

方清也想着解释,不过站上讲台后,刚开头提到这件事,台下就是一片嘘声。没有人会听她说话,开口的声音淹没在起哄声中,那个男生挑衅地对着她竖起中指,用口型做了个“婊子”。

她顿时失去了勇气,全世界的流言蜚语超她涌来,而她自己一个人的声音太渺小。

现在看到弟弟读小学,已经在接触这类东西,方清脸色更冷了:“手机给我看!”

方耀推着门,门压到了方清的手指,他还使劲地用力:“不许看!不许看!这是我的手机,你凭什么看!”

“你在看脏东西!”方清也大声叫着,她把手指抽出来,最上面的指节已经充血红肿。

争执的声音将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吸引过来了,父亲快步走了过来:“干什么呢!你这丫头做什么在这里吵耀耀念书?”

方耀“啊”了一声,也不拦着方清了,趁着门没开,跑回去关手机。方清腿更长,轻易地就撞开门超过了他,拿起手机果然是视频,还是聊天框里发给他的,一群六年级的人讨论的内容已经不堪入目。男人抢过手机,用粗糙的手指滑了滑,方清有了底气,说:“弟弟刚刚就在看这个,我听到声音了。”

男人扫了几眼,撑起来的严肃表情忽然变得轻松,转而又变得有些猥琐油滑:“我当是什么呢,不愧是我老方家的种!”他拍了拍站在一旁的方耀,方耀有了父亲撑腰,伸手过来重重地给了方清一巴掌:“谁让你碰我东西!”

方清还没反应过来,捂着脸愣神,父亲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做作业的时候少看手机,姐姐也是关心之类的,随后就拽着方清出去了。手机还留在那个聊天框,方耀得意地冲她扬了扬脸。方清被拉到了母亲旁边,父亲就看了眼她脸上的伤:“你等会自己去厨房拿鸡蛋滚一下,现在先帮妈妈干活。”

方清的脑海里还回荡着刚才被打耳光的嗡嗡声,她木然地坐在椅子上,母亲仿佛对刚才的一切充耳不闻,只是安静地挑着完好的菜叶绑在一起,扎上纸绳。

方清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边挑着菜边对低头不语的母亲说:“妈,方耀打我。”

母亲扎好了手上的,有些疼惜地摸了摸方清有些红肿的脸:“可怜姑娘。”方清抿着嘴想哭,母亲又接着说,“以后别乱去弟弟房间打扰他学习,小耀是我们全家的希望。明天就跟着妈妈去摊上,啊?好姑娘。”

方清的脸一寸寸冷下来,她麻木地感受不到母亲的手指,那明明是有倒刺和厚茧的,沟壑纵横的手指,以前方清就是在这样的手指的抚摸下入睡。但是她现在感觉全身发冷,从骨头缝里都泛出阵阵寒意。明明是父母在供养着她,方清却感觉血肉在一点点从身上流失。

她记得自己初中的时候,方耀吵着要树上的鸟蛋,她爬了五米高,下来的时候踏错了腿,砸到地面无法动弹。还在学走路的方耀吓得哇哇大哭,父亲也是从门里冲了出来,抱着方耀轻声哄,等方清自己扶着腰弯起身体,父亲才指着方清对方耀说:“耀耀不哭,姐姐没死。”

耀耀不哭,姐姐没死。

这句话就这样残酷的,像是一把铁匕,一点点将她心口的肉剜出来。当时这只是个小创口,在经年累月之后,已经在皮肉下恶化为成片腐烂的坏肉,就这样在这一天猝不及防地,血淋淋地翻开在了方清面前。

如果今天贾怡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方清或许已经习惯,最多觉得弟弟打了自己,心里有些委屈,但是听完那番话后,方清尝试站在父母的角度看自己,却俨然看到一条被随意使唤的狗,好像笼罩在家庭上的阴云终于沉甸甸地落了下来,在一刹那就压垮了方清的肩膀。

余下了两天时间,靳河本已经删掉了方大海这个角色,可到第二天排练的时候,方清又出现在了旧教室门口。这一次分明没有路雯去接应,她还是穿着那身黑色短袖,裤子上有磨破的痕迹,看着像是翻墙进来的。

没有人发出质疑,默认剧本已经重新有了这个角色。

贾怡然也罕见地没有问什么,只是默默地站在人群中间。方清主动走过来,轻轻抱了她一下,说了声对不起。她低着头应了一声,眼里还有些委屈,但也说了声对不起。

秋嘉年正站在一旁和祁绎对词,孙泽成颇有些不满,过来搂住他的脖子,手上拍了拍剧本,刻意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按理来讲,我是不是该喊你相公,他是不是应该喊你儿子?”

秋嘉年挑眉,孙泽成抛砖引玉:“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为啥你只找他对词,不帮一下明显更需要帮助的我呢?”

秋嘉年为了更好进入状态,已经戴上了黑框眼镜,将靳河所谓的不合时宜的浩然正气遮去了一点,显得有些斯文。额前的碎发临时用水捋到了后边,上挑的桃花眼倒是能把秋萍那伪君子的邪气表现出来,看上去倒是更贴合形象,就是祁绎有时候会出戏,觉得这样的秋萍压迫性更强,再加上秋嘉年也越来越进入状态,有时候祁绎感觉他眼底的,真的是那个一无所靠,只能依附于自己存活的繁漪。

秋嘉年扫了他一眼,端庄地纠正:“首先,我们是准备私奔的关系,不算合法夫妻。”

孙泽成顺着他的逻辑点了点头,感叹道:“果然还是这个渣男味对味,兄弟你以后换个赛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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