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被诬陷的时候,他也没有极力自证,或许是习惯了在这个班级里充当一个异类,这也间接导致了在高二被庄瑟冤进少管所。可能是这些经历,让他参与了之后一起当地的帮派斗争,被扫黑办以寻衅滋事判了两年。
而家里的老人家因为小孙子坐牢,没有人看顾,在一次运瓜去市场的路上,摔了一跤后就再没起来。
对于靳河这个人,秋嘉年说不上可怜,只是觉得不应该,不应该是这么走过,这一条破破烂烂到底的人生道。
秋嘉年之前有次放学回家,和孙泽成撞见他在用剩饭剩菜喂周边的流浪猫,他觉得靳河并不像他的外表看上去这么锋利。
靳河过来,孙泽成装得害怕到颤抖,看到这孙子扮相,靳河没有看出来脑回路神奇的讽刺意味,只是疑惑地愣在原地,不解地看着孙泽成。
失去观众的孙泽成立马停下,咳了几声:“有什么事吗?”
“你们聊八卦的声音太响了,课间有很多人在休息。”秋嘉年觉得靳河的重点应该在善意地指出孙泽成是个头条喇叭,但是这货显然没听出来,闲闲地往后一靠,翘起了二郎腿:“小哑巴,你知道什么叫做课间,什么叫做公共区域吗?”
靳河皱眉,对孙泽成的脑子也有些不耐烦了:“至少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聊八卦。”
“我哪有……”孙泽成反击。
秋嘉年眼神一瞟,发现祁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笔,呆呆地绷着肩膀,面前的习题册一动不动。他打断了孙泽成:“行了,以后聊八卦换个地方。”
靳河的眼神又落在秋嘉年身上,像是在弱智将军阵营里看到了一个吴用,他沉默地点点头,转身回去了。
孙泽成看他这样气不打一出来,指着靳河的背影朝秋嘉年不可置信道:“这神气!”靳河依旧没回应地朝前走,孙泽成刻意大声装着对秋嘉年说:“这世界上就没我打听不来的消息,我倒要看看都藏着掖着什么妖魔鬼怪。”
靳河的家世不是不敢打听,而是没必要打听,因为一目了然,孙泽成也知道这一点,但是他这回被气到了,想说些话来激一激靳河。
靳河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但是终究还是坐回了椅子上。秋嘉年看着有些心惊,又想到现在的靳河应该还没发育到挥舞管制刀具的时候,又好奇为什么成年的靳河没把孙泽成写在死亡名单里面。
“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孙泽成的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于是秋嘉年看到这人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张牙舞爪变成了呲牙咧嘴,飞扬的马尾辫先出现在眼前,随后对着的是一对明眸,眼波里流转的是毫不掩饰的嫌弃,秋嘉年成年后和于迎芝并不在一个地方工作,见面的机会也少得可怜,大部分还是从孙泽成嘴里听说的消息,骤然再会,看着年轻版的于迎芝,他不由得笑了一下。
作为班里的文艺委员,以及被老师提点过好几次的化妆惯犯,于迎芝美得很生动,性子也是飒爽直接。秋嘉年为了帮助已经夹着尾巴的孙泽成逃脱虎爪,便帮他说了一声:“他说话不过脑子,吓唬人玩的。”
毫无疑问地帮了倒忙,于迎芝拎着孙泽成的耳朵去给靳河道歉,秋嘉年看着这俩人的背影笑了笑,回头却再度和一道视线相对。
或许是再次被抓包感到羞耻,祁绎这次很快被过头去,倒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思在里面。秋嘉年静静看了他一会,直到祁绎拿起练习册,去问一旁的薛凌习题了,他才收回视线。
即便和外头的混着的人拉帮结派的庄瑟,最后也念了刑侦,做了警察。他不敢去见靳河,却在狱里尽力照顾。虽然这点弥补不过是杯水车薪,庄瑟后来也基本和高一三班断了联系,留在了三线城市做一个警员。现在看来,他爸的关系他是一点没动。
想到这里,庄瑟的身型已经出现在门外,他清楚地看见祁绎忽然颤了一下,秋嘉年皱了皱眉,在庄瑟兴趣盎然的目光落到祁绎这边,要朝他走过来的时候,他站起来走到祁绎身边,敲了敲他的桌子。
少年的眼里还藏着一丝惊慌,看到他,不大自然地皱了皱眉,脸上又浮现出了骄矜气:“怎么了?”
庄瑟看了一眼时钟,颇觉无趣地转了步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秋嘉年轻松地笑笑,指了指练习册:“可以给我看看吗,大学霸?”
祁绎翻了翻练习册,动作有些僵硬,约莫是听到了孙泽成方才的议论,将手里的练习册有些不情愿地递了出去:“不要折角。”
“成,当宝贝似的揣着。”秋嘉年乐了,祁绎却以为在嘲讽,嘴又紧紧抿起。
这大概是除了交作业之外秋嘉年头一回和祁绎说话,也没多说什么,扬了扬练习册:“谢了。”
“你等等。”祁绎忽然开口,让他愣了一下,小天鹅阴着脸气势汹汹地对他说,“不要叫我大学霸。”
百分百是当成嘲讽了,秋嘉年点头:“行,祁绎。”
头一回听到秋嘉年念他的名字,祁绎愣了一下,又反应过来这是他在说以后的称呼,祁绎撇开头去,翻出了另一科的习题册:“看完不懂可以问。”
秋嘉年听出来了这是他的示好,再次道了声谢。
其实在学生阶段,交个朋友很简单,偶然遇到开启话题,再时不时聊一下就好。秋嘉年有些疑惑,当初是怎么做到和祁绎在一个班里呆了几年,还是几句话都没说过的。
这次一个课间,祁绎就破了上辈子高一高二和他的对话记录。
秋嘉年并没有拯救情节,但是在明知一些事情会发生的情况下,他不可能坐视不理。比如说靳河,比如说祁绎。
并不是因为这次重生的契机,让他自诩为一个先知的拯救者,此间的发展是否会按记忆中来还未可知,这是不是他死前做的最后一场梦还未可知,他只是想尝试将那些被蝴蝶翅膀掀起的飓风淹没的人生再打捞起来。
他记得这次月考,因为三中和二中是常年的竞争对手,因此高中部内唯一的文科尖子班之间的比较也会被重视,在月考后的两两组队伴学里,他选择的是薛凌,大概在高二,才通过薛凌,稍微和祁绎熟稔起来。
他自知往事不可追,也自觉已经向前看,便不会再斤斤计较于祁绎当年的事情,有上一次的准备在里面,也不会怕祁绎的再一次冷脸和背叛。
或许他这一次,可以主动张开双臂,拥抱曾经让他喘不过气来的那场潮湿,然后穿过春雨,向盛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