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穿过黑夜,鸦鸣忽近忽远。
寒气入髓,乌群鸣噪,一浪一浪。
不知不觉,黑羽纷飞。
空中,成群结队的鸦,黑翼投下的阴影,蔓延至我的脚下。
黑浪渗透夜空,缓缓流动。
抬脚,一步踏入其间。
冷雾层层,一道长长的栅墙,木色斑驳。
守门的军卒,手里抓着一条粗粗的绳索,埋头大吃大嚼,对我熟视无睹。
花色绳索在他手里扭来动去,翘起细细尖尖的尾端,又绵软软落下。
我不知道他吃的什么,弯弯曲曲,很像器物上刻着的蟠虺【传说中的毒蛇】。
我一步一步,悄悄地走去。心底,无声地尖叫。
影影绰绰几个人。
两三个军士,围着一只兽足环耳铜樽。
他们探头望着樽内,拿白茅【茅草】杆朝里拔弄,嘻嘻哈哈笑闹。
"咬它!咬!"
"哈哈哈!你输了!”
"养热了!可以吃了!"一人从樽里抓出个活物——长条条黑乎乎,还有无数小脚——迫不及待塞进嘴里。
我的心在颤,手在抖。
呼吸着阴冷的空气。几乎走不稳步。
再往前,一阵响亮的咬嚼声,绊住我的脚步。
一片昏暗凌乱,好像是觥筹杂乱的筵席。牙齿与牙齿,撕扯啃食着大块的碎肉。酒气杂着腥气,浓烈,嘲湿。
手脚冰凉,我迈不开腿。
他们朝我转过头,目光阴恻恻地,一簇簇绿光飘动,数十,数百……他们咧开嘴,满口血淋/淋的尖牙。
“怎么不走了?”
“去啊,太子!”
“主人在前面,快去啊!”
他们,好像在笑。
吃人的笑容。
寒气一点一点,渗透肌肤,侵入手脚。
眼泪好像也冻住,流不出来。
一只大手伸来,紧紧拽住我,传来乌衣郎的嗓音,冷冽又戏谑。
“他们吃相差了点,太子别见怪!"
"乌衣郎!"我牵起发白的双唇,茫然望着他们磨着利齿,吞吐着长舌。身上,泛起一波一波寒意。
我抱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怀里。
手臂环过我的腰,滚热的掌心,一寸一寸,覆上细腻的肌肤,火辣火/辣。
感觉不到,他的心跳。
感受得到,他的饥饿。
饥肠辘辘的目光,从四面涌来,要将我吞噬。
乌衣郎,很饿。
他们都好饿。好饿好饿。
"还怕吗,太子?"声音溢进耳里,像风里掺着沙。
我往他怀里贴了贴,手放在他胸口。
"太子,"他亲吻着我的脖颈,我细细的脉博在他齿/舌间跳动,好像下一刻就要被一口咬破,“等下回见,就得改了吧!”
"改,什么?"
“下一回,该叫陛下了!”
我呆了一呆。
"可……父皇没死呢!”
“是啊,还——没死!"他缓缓贴近我的耳鬓,带着一丝蛊感,"太子要等吗?”
我睁大眼,听不明白,不敢明白。
他的双眸幽绿,像山/洞深处透出的火光。
“等,还是不等?″
不想等的,是他。
他们饿了,太饿了。
我能听到他们的肠胃在搅/动,翻转,空空洞洞地响。
他发出阴笑,不加掩饰。"有几句话,烦劳太子转告今上!"
"让我,讲给父皇听?"
我又畏首畏尾起来。"我、我怕记不住!"
“怎么会呢?”他自上而下看我,目光浓郁又炽烈,"太子——记得住!″
(待续)
(2024年8月24日18:25独发晋#江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