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郎将喜欢谏议大夫之女。我不能喜欢她了。
我站上高台,吹着风。
这就是高处的滋味吧?
和风送暖,我只觉飕飕的凉。
屏退左右,我一人走上偏殿的路。
悄然穿过檐廊,一树青翠坠入眼中。
呼吸一顿,我的喉咙发紧,眼泪冒出来。脚步轻挪,密密的树叶空隙,露出小块寂寥的天空。
泥土之上还是泥土,天空之外还是天空。
蜷起来,把被衾拉过头顶。
让人窒息的黑暗扑来。
黑羽,大片大片,蔓过天空。圆月不见了。
钝重的拍翅声从头上压来。黑暗露出轮廓,绿萤萤的眼。
"哭什么?不过一个女娘。″耳边落下一声呵斥。不像人声,不是鸟鸣,也不像兽吼。
黑色的大鸟双脚着地。不,是黑色的野兽从黑暗中走来。
来自深渊的鸟兽,抓住了爬出泥土的我。野兽皮毛的味道,裹挟着湿咸的气息。
好像那日,弥漫都城的气味。
恍神之中,看见他端起一杯酒,声音闲散轻漫:“要喝吗?"
"我不喜欢酒。"我怯声回答。他哼了一声,满是不屑。
“这是茶酒。不是茶,也不是酒,但能解渴,也解愁。″
略一犹豫,我接过他递来的酒杯。
浓稠的液/汁,在杯中轻轻荡漾,溢出厚重古怪的味道。
我尝了一口,微咸中带着腥甜。
想吐,我捂住了嘴。
拼命咽下去,我又喝了一口,甜腥变成了苦涩,在嘴里回旋。
一口一口,冲淡心底的酸涩;替代的,是不断翻涌的躁/动。
一寸一寸,我的手摸上他的护腕。微微凸/起的曲线,刺绣?
手腕一动,轻轻抖落我的手。"抱不了女人,想抱男人了吗?"
"不……”我目光呆怔,泪,静静流满一脸,"不管你是谁,请——抱抱我。"
他岿然不动,强烈的瞳光覆着我的脸。我又摸起他的束带。腰间,平整细密的凹凸花纹。
不是豹。当然不是豹。
"这是什么?”
他猛按住我的手,声音异常沙哑。"别动.....″
他的皮肤滚烫,像一团火包住了我。
我睡着了。对,我是睡着了。睡着才会做梦。
梦里,我还是解开了那腰带,看清了上面的图纹。
睡到清晨,好像,不再那么悲伤。
“太傅,梦,是真的假的?"
趁听课的间歇,我问张太傅。
出乎意料地一问,他怔了一下,略微思索。"不全真,也不全假。你看到的,想念的,有时也会进入梦中。”
"哦!″陡然觉得,他比死搬书本的太傅要聪明。
“黑得发亮的大鸟,是什么鸟?"我蠕动嘴唇,吞吐了半晌,"嘴,脚都是黑色。”
这回他没丝毫吃惊,可能习惯了我想法的跳跃。“凤黯,应该是凤黯。"
“凤黯?″
"黯,黑也,有称黑风,又称乌衣郎。"
乌衣郎?乌衣郎啊,还真配他。
“还有称‘楚乌′,百姓叫做‘乌鸦’。"
"可我就喜欢‘乌衣郎’。"我语带执拗地呢喃。
“此鸟凶悍,又至情至孝,是有情义的知恩之鸟。"他洋洋洒洒说了一遍,提到乌鸦我才算懂了。
"可是,它比乌鸦大得多哪?"
"不是大乌鸦吗?"
"像乌鸦,但大得多,跟人差不多大。″我苦苦思索,寻找准确点的字词。
"那不真成了黑凤?黑色凤凰,藏在凤尾之中的鸟。"
“不,他没有凤的长尾呀!"
"那……太子,恕臣学识浅,不识此鸟。"他嘴上道歉,眼里含着一丝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