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过去,初一的清晨依然是市井喧嚣,今日宁知晓片刻都不愿赖床,起身在镜妆台前,木樨木槿在旁辅助,便很快捯饬了个最满意的妆束。
此间不过卯时,云间的马车已在东川王府外等候,流光悄然瞧了眼于车里闭目养神的云间,有话压在心底亦是不敢显露半分。心道将军先前还言明不会对郡主动心,这才几日,变化竟这般大,还主动邀约人家去关雎楼听评书,又一大清早便等在人家王府门口。
刚想开口请示是否需要自己去扣门,便见王府大门开了,宁知晓一身鹅黄绫罗织锦,身后跟着两个丫头,她眉若远山,眸子清澈温和,一眼便将目光放在了他们的马车上。
“等多久了?我竟没想到你这般早,我们可是来不及了?”
“无妨,并未多久。”
马车驶至关雎楼外时,楼中已然聚集了不少人。一层的大厅中熙熙攘攘,台上的说书先生已备好了他的桌椅醒木,随即便可开始讲述。云间挑了一处最佳的位置落座,便于她看得更清楚。
故事开始,宁知晓听得津津有味,这说书先生是有能耐的,将情节说得跌宕起伏。不多时,故人相遇,没曾想会如此巧合,竟在此又见到了孟蒹葭。
孟蒹葭此次并不同上回一样忙碌于活计,着了一身翠绿的装束,乌发绾起,确也把那小家碧玉的气质展露得淋漓尽致。
孟蒹葭行了一礼,宁知晓邀请她坐在侧位,比之上次,这番她有些拘谨。她是后来才明白回城的是宁知晓,以当时皇城中的流言蜚语来看,她还是庆幸送宁知晓回城的是自己,而不是那个男子。
只是眼下见这男子也在,她亦是个机灵的,稍加琢磨便能知道既同郡主光明正大出来听书,必然是有些关系的,那也唯有平南将军了。
不安地看了眼云间,不想收到了一记警告的眼刀。孟蒹葭明白了,无论她心下如何猜测,都得把之前见过他的事烂在肚子里,否则,这显而易见的威胁会让她小命休矣。
“多日不见,孟姑娘近日还在忙着京郊茶馆之事吗?”
宁知晓怎么会捕捉不到两人的眼神,感叹这云间还真是,总那么喜欢威胁别人,自己若再不换个话题,孟蒹葭恐怕更不敢开口了。
“茶馆经营都步入正轨,今日特来与东家汇报,上次的事幸而有二位的帮忙,关雎楼这边也遣了人将那几个市井无赖捉了送官。”
既已能正常经营,便是好起来了。宁知晓抬手拿糕点的间隙不经意瞟了一眼,忽才见孟蒹葭露出的领口间隐约见得一条青紫痕迹,这是遭了何人的毒手?仔细打量确也能发现她眼底的些许疲惫之色。
“孟姑娘,你这伤...”
孟蒹葭抬手轻点了下青紫处,表情略显无奈,随即又只是淡淡摇了摇头,这点伤并不妨事,但她不想多事,便没有告知眼前的二人。前些时日去购置茶点用料的路上,行至护城河边,救了一重伤之人。
那伤看着就够可怖的了,她费了心思将他带回安置在一处别苑,男人不仅中了箭伤,还有一处伤口深可见骨且又带毒,她这些天为了救治他不知请了多少大夫。哪晓得那人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掐她脖子,力道之大险些让她就此一命呜呼。
幸而关键时刻那男人又晕厥过去,她才得以保命,于是不得已直接取了麻绳将其捆得死死的,半点不能再动手伤人。只是总如此也不是办法,只等今日关雎楼这边忙完了新年的第一日,她再回去想些办法,最好能和他平心静气地沟通一番。
看得出孟蒹葭的苦恼,兴许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宁知晓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心中已然猜测一通,虽不知她是否成亲,但能做到留下这般明显痕迹的定然是个男子,嗤,这人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下手,行为可称下流!
说书先生仍旧秉持着他旧时那一套,讲到精彩时刻,便听下回分解。刚巧宁知晓也吃光了碟子中的糕点,云间又递过一杯牛乳茶,也算是安排得面面俱到。
“郡主,将军,我便不多打搅了,和东家商议完了分馆来年的经营,我之后便一直在关雎楼了,日后若有所需,可至此处寻我。”
说罢,孟蒹葭起身行礼远去,将时间留给了他们二人。
“云将军,想什么呢?”
宁知晓看云间盯着一处发呆,神游似的,食指在杯盏上敲动出两道清脆的声响,拉回了向云间的思维。
作为一个将军,他对于血腥味很敏感的,方才孟蒹葭身上虽有一股很淡的气味,却还是被他察觉到了。若是她自身的,那不应当只是略显疲惫,而步子却还是轻快。
“无事。”
他还是没与宁知晓说起自己的察觉,亦没往深处想,本也不是什么很可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