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吗?”林晚撑着头问宋青窈,一张脸什么也没搽,就这么素着,头发随意绑在脑后,露出白皙修长的脖子。
她胃口不好,吃了几个小笼包后觉得腻得慌,有一搭没一搭地挖着醪糟牛奶炖蛋看小孩吃。
她总觉得醪糟盖不住牛奶的膻味和鸡蛋的腥味,混在一起有种闷腻感,但许清然说很养胃,总是做了哄着她吃,时间一长也就吃习惯了,刚在楼下看到的时候顺手就买了。
“吃撑了。”宋青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撑得有些难受,暗怪自己吃得多,在林晚看过来的目光中突兀地打了个隔。
“啊隔~”
声音刚响起,下一秒小孩就双手捂住嘴巴,瞪圆了眼睛无措地看向林晚,慌乱溢于言表。
“哈哈,咳咳……”林晚没忍住笑出了声,在小孩越来越委屈的眼神控诉中,尴尬地握拳假咳。
她不是故意的,她发誓。
宋青窈觉得窘迫又委屈,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一声接着一声,耸肩的动作像一只蹦跳的小青蛙。
林晚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想让她压一压。
接过后,小孩捧着水小口小口地喝,依然无济于事,还是每隔一会儿就跳一下,食物的味道随着声音返上来,尴尬又难受。
她好面子,竭力想将打嗝声憋在肚子里,但常话说的好,世上有两种东西是憋不住的,打嗝和咳嗽。每当她闷久了以为结束了,塌肩放松时又会冒出来,声音也比刚才更响,难堪和难受交织,臊得脸红白交替。
注意到她明明难受成这样还要分神注意自己的模样,林晚只觉心里涩得发酸,叹了口气,维持不住强撑起的笑脸,思索看过的止隔方法。
心思太过敏感,好也不好,但一直让她这样难受着也不是个事。
瞥见林晚的冷脸,宋青窈捧着水瓶的手越来越低,连头也垂下,她好像经常在林晚面前丢脸。
她会不会也嫌弃她……
想到平日里听到的那些嫌弃,心下煎熬,眼睛酸得快要睁不住。
“外地来的乡巴佬,滚开点,身上都是细菌。”
“好脏啊她,不会不洗澡吧。”
“她说话的声音好好笑,跟我们都不一样,哈哈哈哈,丢丢脸。”
“吃饭好粗鲁,真没家教。”
她想说不是的,她洗澡了,身上没有细菌,她会认真学习普通话,她是撑着了才打嗝的……可是没人听她说话。
眼见着,对面的人头越来越低,拱起的背和脖子像一座被压弯的桥,上面背着的大山怎么也摆不脱,随着打隔一阵阵耸动。
“砰!”
拍桌的声音乍然响在耳侧,宋青窈被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手一用力水被挤出来溅在身上,浇湿了裤子,抬头看过来时泪珠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哭什么!”林晚冷着脸,面若寒霜,像早间宋青窈见到的模样,眼睛没有半分温情,谁也不能被装进去。
她吓得不敢吭声,下意识地憋气,两只手捧着水,呆呆地看着她。
静默在房间里蔓延开,连窗外汽车的鸣笛声都远去了。
等了好一会儿,确定没再听到声音,林晚才从她的手中把水拿开,轻声问:“不打了吧?”
软和得跟刚才判若两人,宋青窈怯生生地抬眼看她,一时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惊吓可以止住打嗝,你看是不是好了?”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林晚用手拭去她滚落的眼泪,语气温和。
心脏外宛如长满了盘根错节的藤蔓,小孩眼里的惊惶与恐惧总让那些藤骤然收紧。
真是不经吓,胆小鬼。
林晚心下吐槽,却也知道外露的情绪是她的亲近。
宋青窈还没从林晚的冷脸中走出,好半晌才愣愣地反应过来她的话。
好像是不打了。
起身抽纸给她擦干溅到身上的水,林晚着手收拾桌上的垃圾,对她说:“你去床头柜把第一个抽屉里的两本书拿出来,我收拾完就练好不好?”
宋青窈讷讷点头,下了椅子。
昨日说好,今天帮自己纠正普通话,她记得。
拉抽屉时,她回头看了眼林晚,她正弯着腰收东西。
莫名地,很多时候她会将林晚和妈妈的身影重合,却又能清晰地分辨两人的区别,如果说宋梦是原版,那林晚就像一个笨拙的模仿者。
不熟练地摸头动作,刻意翘起的嘴角,浮于表面的温和,以及反常的对自己的亲近和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