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看一次日落,去看那暖橙色的日轮披着迟景坠入地平线的归属感。
这是许千然第一次亲临送海,在遥望见黄昏下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的一刹那,心下唯一的想法。
他震撼地眺望着眼前摄人心魄的景象,怎么也挪不开视线,看着这片海,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对过去和曾经只字不提的何欢哪怕忍着不为人知的悲痛,都主动提起送海。
因为远方那橙红又内敛的太阳将大半个身躯藏在地平线之下的模样,就真真切切像是回家了。
细碎的金色波点搭乘着温柔连绵的海浪,在硕大无朋的蓝色游乐场上,将包裹着它们的水面渲染成了与暖阳一模一样的色彩,锻造出了一条从天际漫漫延伸至脚尖前的波澜迤逦长路。
浮光跃影,一切如梦似幻。
许千然情难自已地抬起手触碰到自己的心口,感受着掌心下伴着霞影怦然炙热的心跳,依依不舍地转身继续向前,一直到彻底远离了送海海岸,连一丝一毫的绚丽暖色都找不见了,他才拿出手机,给曲明言发了条消息,仅六个字:
[他想要一个家。]
准确说,不是具体的一个家,而是独一无二的只有家人有的温暖。
许千然和陈清闲站在恶人街入口,凝视着乌龙混杂的破旧房屋,眼底泛上一层尖锐的厌恶。
恶人街名副其实,足足冗长的一整条街道到处弥散着一目了然的乌烟瘴气,肉眼可见的贪念、欲望、暴力肆无忌惮地游玩在街道之中,让人一靠近,视线也跟着变得脏乱。
该是晚饭的时刻,然恶人街上的人有一半吊儿郎当地流浪着,他们言行粗暴地敲响着各家的门,抢劫似的东拼西凑一点能吃的晚饭;小半虎视眈眈地趴在窗口或是蹲在门外,不知空空如也的家中是有什么金银财宝值得他们警惕;还有小半亢奋地围聚在街上,光明正大地互殴。
徘徊在恶人街的每个人的脸上尽是一种叫人惊骇的诡异的本性欣喜,地面上血迹斑驳,时不时倒下个支离破碎的人,又时不时站起位行尸走肉的动物,偏偏所有人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人人面色如常地经过、驻足、离去,甚至赌徒们在一旁开了盘,欢呼喝彩。
许千然和陈清闲从钢材厂出来后,没有换衣服,托了一身邋遢的福,他们走进恶人街,没有人任何人注意到他们。
但好运并不能维持太久,毕竟他们两人周身的气派是浑然天成的,一个温润儒雅,一个苍劲如松,很快,当走出了十几步,异样的打量目光就逐渐聚焦到了他们身上。
陈清闲有些怕,紧紧跟随着许千然的脚步。
走了一段路,许千然看到一个躺在躺椅上的恶人,他走向那名恶人,从皮夹里取出三张百元大钞,放在恶人一旁的小桌上。
“何向阳在哪?”他问话的语速很快,似乎极其不愿意说这个名字,浑身上下散发着高高在上的不屑。
陈清闲一瞬心领神会,跟着许千然摆出一副轻蔑恶心的模样。
他们在扮演向何向阳追债的讨债人。
在恶人街这种地方,直白地打探一个人是绝无可行性的,唯有迎合恶人的方式,假扮成另一个恶人,才足以获得他们想要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