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千然挑选的恶人瞧上去有些年岁,满面的皱纹与半边白发双双透露着其沧桑和经历,一路上他们所见的恶人基本都是中年或者青年,这老恶人能定定心心地睡在杂乱的街边,想来是有些门路或本事。
仅见老恶人的鼻子瓮动了两下,不知是在嗅什么气味,也许是钱的香味,陈清闲想,在捕捉到的俄顷,老恶人陡一下睁大眼睛,枯槁的手急迅一伸,桌上的三百块就不见了踪影,随后,那老恶人死死盯着许千然手中尚未收回的皮夹,眼冒精光。
老恶人舔了舔嘴唇,收了钱没有马上回答,反而贪心地刻意咳嗽了两声,适才抓钱的那只手竖起一根手指作数字,暗示许千然快些进一步表示表示。
周围从许千然拿钱开始就观望着的恶人见许千然眼底浓郁的厌恶,一个瘸着腿的如同一条哈巴狗一般凑到许千然和老恶人之间,舔着脸笑嘻嘻道:“一口价,一千五,还带你们去。”
许千然故作嫌弃与鄙夷地睨了瘸腿恶人一眼,扭头低声同陈清闲说话,看似两人是在商议要不要选择瘸腿恶人,实则许千然在说:“我还以为他们会狮子大开口。”
陈清闲也没想到许千然脑子里在意的居然是价钱问题,“我也是,才一千五,可能真的没见过世面。”
他们用唯有彼此才听得见的极轻的声音快速交流了两下,在瘸腿恶人希冀的目光下,许千然没好气地“嗯”了声同意,随后瘸腿就收下了许千然扔出去的五百定金,欢天喜地地领起了路。
老恶人见自己的声音被截胡了,气得跳脚,然而许千然和陈清闲已经和瘸腿恶人走出了好一段路,他只能揣着小小的三百块,烦躁后悔地躺回椅子上,但刚刚错失机会的恶人就趁机稀稀落落围起了他。
惨叫声裹着气急败坏的怒骂传入远去的耳朵里,陈清闲意外了一刹,又觉得是情理之中,他意味深长地盯着前方走得飞快的瘸腿,默默判断待会瘸腿是会变成两条腿残,还是四肢残。
“就这。”瘸腿恶人得意洋洋地冲着街尾的一处角落扬了扬下巴,在拿到剩下的一千后,突然对着许千然和陈清闲嘲讽一笑,“何向阳早死了,两位就慢慢要债吧。”
说完,他好像并不奇怪会有人找何向阳一个已死之人要债,如是有过经验的,一溜烟跑没了影,瘸腿同好腿交叠出残影,行动迅速的样子仿佛他四肢健全。
许千然意识到瘸腿恶人话语背后的真相,心中悲痛,他们两人是伪装的,可先前的要债人可全数是实打实的,何欢一直生活在被追讨的水深火热中。
瘸腿速度极快,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身影消失在附近没多久,许千然和陈清闲就相继冷冷地“呵”了记,不约而同期待着他马上要面临的下场。
陈清闲认为自己如此行径是完全没问题的,因为他向来如此,可是许千然忽然这样,着实吓了他一跳,“不同情他们吗?”
“不用,”许千然很坦然,“恶人没有同情的必要。”
“那要不要试试看把每个人都往坏了想,就不会失望了。”陈清闲不由想起姚樟的父母,想起另外两个学生的父母,回忆起他伙同曲明言等人背着许千然干的违背了原则的事情,就突然有些想改变一点许千然对普通人无限的关怀。
他不想看到光的陨落。
许千然的嘴唇几不可察地蠕动了一下,沉默了几秒,就用“再说”二字把陈清闲的建议简单搪塞了过去,继而他攥紧双拳,狠下心推开了前方尘封了许多年的残破木门。
厚重的灰尘倾泻而来,但他没有避让,冒着随手一抓就能抓到一大手心的灰尘,坚定地踏进何欢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