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必要,警察叔叔。”
她说警察叔叔。
她说那个从小就受父母、老师教导的——遇到危险就找警察叔叔的警察叔叔。
许千然和陈清闲缩紧的心脏如同被倾倒了一罐辣椒汁,火辣得痛苦。
“她的尸体在后面那个破玩意里面,其实我不太想要别人看见她死的样子,你们也知道,我爸就没了,连尸体也没有,我不想她的也没有,但是要是你们用得到的话,看看也没问题。”
陈清闲不自觉想要去望一眼后门的三角体,然而等他转过脖子被厚实的围墙拦住了视线,他才意识到他们在的楼层全是没有窗户的,他深深吸了口气,稍稍回过一半的头,恰好躲避了许千然的余光。
“不用了,我们不会去打扰她,请你放心。”陈清闲不太敢去对上许千然的神情,他深知许千然在听到这些以后会有怎样的反应,他怕自己会跟着忍不住,“那你要出去吗?那些人我们抓起来了,你现在可以自由进出了。”
“自由吗?”女人低垂着眼帘,就着话语喃喃自问,“我让一对无辜的男女死在了这里,应该算故意杀人吧?”她微微拧眉思索,不待许千然和陈清闲回神就是她策划了这一切之际,她接着抛洒于她而言不值一提的真相,“修改的邀请函是我发的,要求那些人把邀请函打印下来也是我提议的,虽然我不太懂法律,但我是算帮凶的吧?警察叔叔?”
许千然无意识张了张嘴,却回答不出半个字眼来,她纯粹的提问明明简单、普通,然而问题的重量竟仿若是泰山压顶,沉得他哑口无言。
“不,你这是在自救,你是受害者。”好一会儿后,许千然才出声。
女人歪着脑袋沉吟了几秒,“好吧,那我再坐一会儿,就去自首。再见,警察叔叔。”
她的逐客令下得干脆且不留余地,许千然和陈清闲不得不起身离开,然而就在两人起身的瞬间,他们下垂的目光刚好落在宝蓝色裙摆上,在那条美丽的宝蓝色连衣裙上,他们觑见了熟悉的腥臭斑驳。
他们两个俄顷像是做了亏心事的坏蛋,近乎以逃的速度小跑出了第四栋楼,头也不回地奔出了钢材厂后门,最后停在荒无人烟的大路边。
许千然在喘息,陈清闲也在喘息,氤氲着寂寥的风孤单地踏步经过,吹起一片不含生气的萧索。
钢材厂外的环境莫名灰蒙蒙的,明朗的阳光暖不了这里,更甚路旁的树全数还留在过去枯黄、秃枝的面貌,落叶、折枝七零八落了各处,宛如它们从未有过春夏,它们一年四季,都在秋冬死亡。
“许千然,我想打人。”陈清闲声音沙哑。
“没事,我也想。”许千然这个想法已经积攒了许久许久,久到内里容纳负面情绪的瓶子出现了无法承载的裂缝。
“那可以打吗?可以等回去以后关起门来打吗?市局是有个小黑屋的,以前那屋子里可热闹了。”
被迫闭嘴的挨打,看不顺眼的挨打,在玫瑰案以前的市局小黑屋就无一日安宁。
“很遗憾不能,我们不能。真那样了就是违背守则,除非精心策划一番,找个时机蹲着他们搞事情,然后在逮捕的过程中多踹两脚泄泄愤。”
“许警官很有经验嘛。”陈清闲也不知自己哪根筋搭错,居然还有心思调侃,刚留神,一句话就全部脱了口。
“用词不对,陈警官,这是经验吗?这是我们正常的抓捕流程,遇到反抗的歹徒采取措施制服而已。”许千然亦是感觉自个儿犯了混,竟就顺着陈清闲的调侃揶揄下去。
尔后,两个人如是傻子般站在四野空空的大马路上面对面傻笑,直至将心头不能言说的痛楚与苦涩尽数笑出去后,才相继恢复寻常。
“走吧,我们该去办我的私事了。”许千然蓦然肃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