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只是林拾鲤。
他挤出隐隐夸张的笑,努力藏好异常情绪,趁周禧还没关窗,给他比划了一句哑语,「无论如何,不要出来。」
周禧微愣,笑意缓缓落下,又看见林参说,「继续。」
短暂的疑惑被他抛之脑后。
他放下窗子缩回去,看着粘在窗户上的“树林,小人,和鱼”,思虑片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深吸一口气,从一堆形状不同的纸片中挑出“爱心”,再小心翼翼粘在“树林,小人,和鱼”的左上方。
「喜欢,林拾鲤」
他心满意足地看着粘好的“谜语”,还把烛台往窗边挪了几寸,让林参能看见更大更清楚的图案。
再刻意走到窗前,让自己的影子也融入谜语之中。
「林拾希,喜欢,林拾鲤。」
扭扭捏捏地展示几秒后,他红了脸,满怀期待打开窗子,正激动地准备见证林参的反应时,才发现对面长椅空无一人。
月光也跟着林参一起消失了,只剩孤零零的被子被遗忘在黑色的风里。
“林参?!”
周禧心中暗惊,蹭一下站起来,下意识冲到门口,在推开门前一秒想起林参的叮嘱。
内心挣扎片刻,他还是推开了门,却发现察觉到动静的白如晏正站在门口盯着他,把他吓得肩膀猛地一抖。
“回去。”
黑暗中白如晏冷冷压低声音训斥道:“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周禧从惊惧中回过神,指着林参叠好的棉被说:“可是大师兄不见了!”
这会儿他再惊慌失措,还知道控制音量不被别的客房里的人听见。
然白如晏看都没看长亭那边一眼,而是更严厉地呵斥:“回去!”
周禧谨慎地慢慢退后,眸子微沉,忽然趁白如晏稍稍放松之际迅速扭头跑开。
“呃!”
白如晏准备好的石子还是弹了出去,击中周禧脖子后的穴位把他打晕。
“小丫头片子,哪天被捞月魔头卖了还给人家数钱呢。”
他把周禧抱回房间床榻上放好,盖正被子,离开房间带上门,回身望着林参消失的长亭喃喃自语道:“若非我逼问师父他老人家,否则到现在都不知道平安派里藏着捞月魔头。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千万别连累我们平安派。”
*
林参并没有走远,此刻就在竹林另一边。
他只是从长亭北侧绕到了长亭南侧。
乌云浓重,月影黯淡,又隔着重重叠叠的竹影,导致周禧没有发现他。
听见白如晏搞定周禧之后,林参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耳畔飘来暖风,带着邪魅的声音,轻撩他的鬓边碎发,“难怪不肯回家~原来是温香软玉在怀~”
林参眉眼一沉,赶苍蝇似地把凑在耳边的人打开,“想多了,我只是不想看见你。”
乐壹不坐在椅子上,偏要高高坐在椅子背上,背对林参,翘着二郎腿,脑袋后仰,让长长的头发耷拉在林参肩上。
并捏出一撮发尾撩拨林参的耳朵,坏兮兮地挑逗道:“撒谎,刚刚不知道是谁玩儿得那么开心。”
客院周围的机关完全拦不住这个捞月魔头,他此刻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大气都不带喘的。
林参叹了口气,不想搭理他。
乐壹脖子后仰,狗皮膏药般凑到林参耳边,继续贱嗖嗖地阴阳怪气道:“爱屋及乌~百步穿杨~噢唔~还有你的名字~”
“说正事。”
林参挪动身体离他远一点,“你也看到了,这么多门派来这里参加寿宴,出于什么目的不难猜吧。”
乐壹搅弄发尾,高高翘起的脚尖指着天边乌云,“他们是为了一睹我的俊美容颜。”
说完还冲林参眨眼打了个响舌。
林参早习惯他的自恋,对此已经免疫,兀自认真提醒他:“你不要把他们当成废物,今晚就偷偷摸摸杀了令狐李,然后离开。”
“我不。”
乐壹吊儿郎当地摇摆二郎腿,“当年令狐李逼着龚叔杀了亲孙儿,而我容忍他多活十四年,为的就是今天,让他也当着众多江湖人士的面,亲手杀死唯一的孙儿。”
去年秋天,令狐李的长孙刚满月,云通镖局风风光光大办满月晏。
乐壹和龚弘也在那一天为十六年前刚背会三字经的孩子倒了两杯忌酒。
“直接杀了他实在太便宜他了,我要把他和他的孙儿关在一起,让他眼睁睁看着孩子的尸体腐烂,这煎熬的滋味,他必须尝一尝才有资格去死。”
乐壹对林参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充斥着染血的愤恨,一直摇个不停的二郎腿也慢慢被沉重的恨意压制着不动了。
然林参并不在乎,“我怕你明天走不出云通镖局。”
乐壹收敛阴鸷表情,二郎腿重新摇摆起来,冲林参傲娇地“切”了一声。
林参看着眼前那些南边的房间,面色冷凝,“你当初就不该让这些人活下来。”
乐壹拿发尾挠他鼻子,“那你现在冲进去杀了他们呀。”
林参缓缓转头看向他,话音森寒,“你说的?”
乐壹忙不跌一个后仰翻身,正儿八经地坐到长椅上,按住林参的手,“别别别,他们死了就没人跟我叫板了,那多没意思,我特意留着玩儿的呢。”
林参失望地翻了个白眼,甩开他的手,“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