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参拿着一把古旧的二胡回到云通镖局,将进出通行用的请柬还给白如晏。
白如晏接过请柬时抬眸瞟了他一眼,“不是说买新的琴吗,怎么买了把二手货。”
左右两边房间里的傅雪等人听到动静都开门探出身子。
林参摸了摸自己的琴,轻描淡写解释:“旧琴声音更有韵味。”
白如晏没再多问,而是招手驱赶左右两边的人回屋,更为严肃地叮嘱说:“天快黑了,没事儿别再出门。”
风入衣站在傅雪身前嘟着嘴巴阴阳怪气抱怨道:“我们本来就在屋子里闷了一下午,除了林拾鲤谁也没出去过。”
许是白如晏对林参的特殊待遇让小姑娘感到不平,因此语气多少有些针对林参的意思。
花卷看着林参手里那把沧桑古旧的琴,又想到今晚他只能一个人睡在外面亭廊里的长椅上,心中很不是滋味。
被傅雪拉进屋后,她把闷气撒在风入衣身上,瞪了对方一眼再迅速钻进被窝躲起来。
风入衣:???
周禧当着白如晏的面给林参抱来一床棉被,却在白如晏关上门后偷偷将林参往屋子里拉,压低声音说:“大师兄,趁他们没看见,快进来。”
然而林参抱着棉被,拿着琴,轻歪身子挣开他的拉扯,径直朝竹从边的长亭走去,冷淡命令道:“回屋关上门,不管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周禧失落落地站在门口望了他许久,直到林参铺好棉被,回头警告性地盯他一眼,他才拖着不放心的影子进屋里去。
露天院子里渐渐亮起灯光,竹影在长亭中摇曳,四边客房门窗后人影涌动。
大家都清楚,今晚是捞月谷为明日“闹事”做准备的最佳时机,因此除云通镖局巡逻的人以外,基本没人在外逗留。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风幽月阴之夜,暗流涌动。
林参坐在长椅上,把原本铺好的棉被又折叠起来放置在一旁。
一副不准备睡了,打算通宵的架势。
他只是看着周禧的门窗,放空思绪一呆就是半个时辰。
周禧的身影坐在桌子前动来动去,不知在埋头捣鼓什么。
忽然他好像是准备好了,跑到窗边撑开一道缝隙,确认林参在看着他,远远冲林参傻乎乎地笑了笑,再松开上下开合的窗户,把放着烛台的桌子挪到窗边。
烛台靠近窗户,人影便被放大。
周禧在窗台下蹲好,举起双手,借住烛台光线,让林参能清楚地看见窗纸上映出了他两只手的影子。
「我,睡不着。」
他给林参比划哑语手势,做完动作后再次撑开窗户缝隙,一双明亮的小鹿眼朝林参眨巴着瞧了过来。
林参眸子眯了眯,嘴角牵起浅浅笑窝,回给他一个无奈又宠溺的眼神。
他心满意足地缩了进去,举起手继续比划,「我们,玩,游戏。」
少年的哑语断断续续,异常生疏,林参一半靠猜才能读顺他的意思。
「我出题,你猜,成语。」
比划完,窗户又被撑开一条缝。
周禧猫在窗台边,只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双眼睛,期待着林参的回应。
林参懒懒靠着长椅椅背,大幅度点了一下头,虽然没有手势,但也是哑语,「好。」
周禧见后快速关上窗户,兴高采烈地拿起他剪的小纸片,依次投映出小人,爱心,房子,和小鸟的图案。
林参一眼便读懂了他的意思,在他给出谜语后打开窗子的第一时间就抬手作出几个字的哑语动作,「爱,屋,及,……」
但最后一个字他想不到该用什么手势表达,想了想只能歪头笑笑,摆手示意认输。
周禧蹲在窗台边,两眼弯弯哼哧哼哧得意了许久。
他又拿出别的纸片,在窗纸后自顾自摆弄。
林参看见窗户上先是映出一颗树,不知周禧用了什么法子把小树形状的纸片固定了在窗子上,继而见一个小人和一个箭头依次出现,箭头与小人短暂交叠后快速朝小树移动,直射穿小树冲出窗户投影范围。
林参甚至能看见周禧蹲着跑过去时高高的马尾影子遮盖了箭头。
可惜他自己不知道,沉浸在自以为完美无瑕的表演里,撑开窗户冲林参挑眉咧嘴,卖乖地笑着。
林参姿态闲散地半躺着靠在长椅上,只觉得他无聊,但还是装作很有兴致的样子配合,做哑语说:「百,步,穿,杨。」
当他猜出来的时候,周禧笑得最欢,再准备下一个谜语时亦更加兴奋。
这次还是那颗树,且不止一颗,四五片小纸树组成了小树林,被周禧固定好。
接着还是那个小纸人,但箭头变成了一片小纸鱼。
小鱼一动不动,只有小人重复着上上下下某种动作,像是在捡东西。
林参坐在亭子里,并没有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猜谜这件事情中。
本来周禧的谜语就很幼稚,一眼既能识破。
他认真的目光穿过烛影和窗纸,其实是落在自娱自乐的少年身上。
别的房间陆陆续续熄了灯,周遭昏暗一片。
乌云聚拢在云通镖局上空,一连串夜蝠唰唰冲出竹林。
在世界彻底陷入阴晦之前,还剩最后一道淡蓝色月光固执地降落人间,洒在林参周围,如雾般附着在浅绿色衣袍边缘、和时而随风飘荡的发丝之间。
周禧打开窗户,隔着长亭遥望月光中淡如谪仙的人,闪烁的小鹿眼,明显比之前两次更期待林参能猜出答案。
林参压抑着心事,给周禧表现出来的只有松弛随意之感。
他莞尔一笑,指了指自己,「林,拾,鲤。」
周禧见他没有半点犹豫便猜对了答案,高兴得五官挤成一团。
林参耳朵忽而动了动,表情一瞬变得苦涩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