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洞察力敏锐的惊人,瞬间就联想到来时路上失去踪迹的那些门派弟子。
原本无处不在的人群一朝失去身影,残存空荡的不安,酝酿出场巨大的风雨。
段御清不动声色地感知着步彤身上法器的灵力,顺着星点遗留,想知道青年的位置,却一无所获。
他也再来不及顾及其他,转身就跑向殿外,抛弃了一贯的从容,举手投足间尽显慌乱,把宗主抛之脑后。
“……你!”
宗主坐都坐不住,带着殿中长老追了出去。
段御清没感知到步彤的方位,但是就是打心底清楚对方在哪。
消失的弟子,不见的弟弟,所有恩怨的起源。
印在天边的日光被遮住,天色彻底暗下来,灰冷云层的味道浓重又浅淡的逸散,沉郁扩展风化,刮起男人的衣摆,衣袂猎猎作响。
段御清太阳穴突突跳动,脑子里的神经如拉开弦的弓紧绷着,指节发凉,脚步杂乱,体内的每一处都在叫嚣催促,让他快点!再快点!
神仙染血,浸染上无数由情爱构造的灾孽,从天上落入凡尘,去拥抱牵心之人。
段御清周身气势沉郁,泄露出让人战栗的危险气息,慈悲的面容都被赋予极强的攻击性,莫名带上层压迫感。
逐渐弥漫的阴沉冰冷在目光所及青年时堪堪止住,男人像是怕吓到对方似的,硬生生把那寒气压回体内。
段御清眸中淬冰,见到步彤被压制佝偻的身形,飞身上前甩开那些弟子,搂住青年,动作轻柔,却耗费全身力气抑制住指尖的颤抖。
他把人扣进怀中,隔绝旁人不友善的视线,步彤被他护在手底,终于遏制不住的流出丝脆弱,肩头带着男人的手一同轻颤。
步彤伸手环住男人的腰,腰死死嵌进他的体内,整张脸埋在对方的胸前,拼命汲取着对方身上浅薄的气味。
段御清察觉怀中人的举动,心脏密密麻麻地泛疼,青年的呼吸打在他身上,化作烈焰,灼烧着他全身。
他不敢想自己到来之前步彤遭受了怎样的对待,那么清瘦脆弱,好不容易养出些生气的青年又能如何面对。
段御清目光一寸寸扫过周围的弟子,最后落在被围在中央的弟弟身上,眼中审视情绪浓烈,声音低沉:“宗门内不可动用私刑,段衡,你在干什么?”
段衡眼睛瞪得老大,指着步彤叫道:“他活该!他是归灵宗的罪人,对他没什么不可以的。”
段御清掌风微动,打在弟弟身上,段衡被打得往后踉跄两步,还没来得及质问,就听男人道:“你的教养呢?”
他简直都要气笑了,扯着嘴任由笑声传遍墓地,最后他摸了摸笑出的眼泪,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你有教养!你的教养就是引狼入室!是包庇罪人!”
段御清寒声道:“这轮不到你来质疑我。”
顿了下,“难道不是你下手欺骗在先?你又是如何做的,段衡,别在这无理取闹。”
段衡瞳孔一缩,谁都有资格质疑他,唯独段御清没有,他们的父母就躺在他们身后,血脉相连的至亲却指责他不该报仇,无理取闹。
段衡面无表情,眼也不眨的盯着男人怀中的青年,“是谁在无理取闹?”
身后视线如芒在背,步彤扣在男人腰上的手收紧,把头埋的更深了些。
段御清抚上他的头顶,带着安抚的意味。
段衡冷眼旁观两人的动作,眸中闪过一丝嘲讽。
看他的好哥哥,事到如今还被步彤欺骗着,被蒙蔽双眼沦陷在情情爱爱里。
他那风光霁月,神姿高彻的榜样大哥被困住了。
段衡按住剑柄,嘴唇发颤,脑中的念头排山倒海般压来。
哥,他是个骗子,我来救你了。
—
人群外围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弟子看见来人,自觉的分到两旁,如同被劈开的海水,让出条道路。
宗主走在前方,身后跟着数名长老,从弟子间走来。
不大的地方几乎容纳了归灵宗有权重的所有人,外带着一群围观者。
步彤松开段御清,从他怀中脱离,男人深深看他一眼:“别怕。”当即将青年护在身后。
身前是男人挺拔的背影,身后是伫立的墓碑,步彤站在方寸之地,像是守护,又像是围笼。
段御清护着他,墓碑困住他。
步彤模糊又清晰的感觉到此时他好像和男人一起站在了分岔路口。
命运非得让他做出个选择,可他一动不动。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将一个身处谎言中的人拎出来,没有预告地就面对真相。
巨大的荒诞感几乎要将他击垮。
步彤交叠的双手不停抓挠,皮肤被抓得鲜血淋漓,身上的冷汗被风吹透,冰凉刺骨。
青年仰首看向挡在前方的身影,抿住嘴唇,听着对方被长辈质问。
“御清!你还执迷不悟,你的父母是被虐杀的啊!凶手的儿子就在你身后!”
宗主的声音被灵气穿透整片墓地,回荡在坟包上方,在场的每个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他把段御清高高架起,站在道德高处拿捏住男人的底线。
所有人都在审判段御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