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们一队人,竟让你个小鸡子给收了。”
长疏手中的臂弩被丢到远处,接着,身后人慢慢移到她面前。
那人身高八尺,肤色古铜,茂盛的长发半束于脑后,五官冷硬棱角分明,脸上尽是狂放不羁之色。
“长得又瘦又小,还粉头白面的,大烨人果然羸弱,只会偷袭。”
长疏目光扫下,那人步伐沉健,腰腿稳固,应是有一定功夫在身。
她右臂有伤,硬碰硬胜算未必很大。
这人穿着配饰并不一般,又会中原话,想必身份不凡。
“尊下既然没第一时间杀我,想必我还有些利用价值,不如咱们放下刀,好生说。”
对方嗤笑:“想不到你还挺聪明。”
长刀从她的右颈转到左侧,那人始终目光打量她,未曾松懈。
“这营中布局,堑壕走向,以及营栅结构你可都知晓?”
此刻他已踱步至她身左,是她脱逃的好时机。
长疏面色不改,仰头向大营方向:“你且看这垒营方式,你觉得你们有突营成功的机会?”
那人神情收敛,下意识回头。
趁这间隙,长疏矮身后撤,一掌拍开长刀,同时快速吹响口哨声,向军营传递消息。
那人反应迅速,立刻回头,上前来捉。
虽有手伤,但长疏脚下功夫不减,一时间他也未能近身。
营中已有将士听得哨音,汇报上去,不消片刻就会有援兵。
她想拖住对方,将他生擒回军没准能从他口中知道些有用消息。
然对方也想到这一点,渐渐招式凶狠急切起来。
长疏刚刚弯腰避开一刀,对方另一掌已袭来,她侧身再避,掌风于身前堪堪擦过。
接着,那人脸色骤变,猛地收回手。
“竟是个女人。”
长疏被他碰到,面上一冷,咬牙道:“女人又如何,我也能杀了你!”
她的反应取悦了他,只见那人畅快一笑:“那我倒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说完,看了眼她身后急速逼近的将士,闪身向后,几步隐入林中。
长疏晚几步追进林,那人已不见踪迹。
就差一点,长疏气得踢了下脚下的石头,再回身,燕君尧已沉着脸来到她面前。
“你是一日不让我安生。”
——
主帐内,竹岐让长疏侧过头,在她脖颈一侧点了些药膏,又用纱布包好。
燕君尧正站在营防图前,神情冷肃。
“她这点小伤,不涂药也愈合得了,不就是刀划破点皮,还用兴师动众让医务繁忙的本公子来看。”
竹岐收了东西,刚准备坐下喝口茶,燕君尧回头看了他一眼。
“既然忙,就抓紧回去,军中将士还等你疗伤救命。”
被噎了一句,竹岐气绝:“这人品德太坏,用完人就赶,小长疏你可要小心哪天也被他这样对待。”
其实长疏此刻同样心情郁结。
他那句“一日不让他安生”让长疏觉得自己一片忠心错付。
竹岐走后,营中又归于沉静。
见她垂眸若有所思,一直未曾开口,燕君尧暗暗叹息。
“今日明明可以用更迂回的方式,或者等援兵到,为什么要将自身置于险境。”
“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并非刀枪不入。”
他说得缓慢,语气并非高高在上的质问,更像是一种无奈。
“今日这刀如果更深一寸,如果划到你的脸上呢,你想过后果没有?”
长疏抬手覆上伤处,手指又抚了抚脸侧:“划到脸上……不过是变得丑些,于我影响不大。”
她又不靠脸过活。
女子容貌最是重要,她却语出此言,燕君尧看向她灰蓝色的男装,前襟还留下点点灰迹,瞳仁闪了闪。
“你总是要嫁人的。”
“又不是一定要嫁。”
她抬起头看向他,又低声呢喃一句。
但帐中熏炉烧得红火,劈啪作响的声音隐去了她的声音。
“你……真是越发说不听。”
往日她也受过伤,比这凶险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可那时并没见他这样。
长疏盯他瞧了半晌,骤然开口:“公子,你是在担心我?”
“你这样生气,是因为我受伤了,而不是我生事。”
燕君尧额上青筋跳了跳:“罢了,你愿如何便如何。”
长疏凑到他身前,甚至略微踮起脚去直视他的眼睛。
“你看了于心不忍,你是不是舍不得?”
两人近在咫尺,燕君尧甚至能看到她漆黑的瞳仁里自己的身影,他别过视线,回身走开几步,佯装去看帐中央的布军沙盘。
“愈发胡言乱语。”
这次,长疏没跟上来,她默默看了眼他的背影。
最终识相般,悄悄离开。
因为她看到了燕君尧隐隐发红的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