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清歇山脚下,薛阮猫在一处僻静地,从怀里摸出块桂花糕吃了起来。
她实在跑不动了,今晨她扒在一架马车的车底才出得城门。
昨日的白衣公子没诓人,她背后的伤涂了药的确好了,可手臂还疼。
此刻虽逃出汴京城,薛阮却无处可去,她想去江南,那是她母亲的母家,可她身无长物,这一路如何过活?
思前想后,薛阮决定先去清歇山上的升平庵,那里的姑子应该会收留她。
远处来人,薛阮矮了矮身,零星听得一两句对话。
“小姐这么急着来求愿做什么?”
“你不知道,听说皇上要为昭南王选妃,我自是要试上一试。”
“那昭南王已近二十,还不曾娶亲,坊间都说他身体很差,怕是活不了几年,小姐你还想嫁啊?”
“你不懂,咱们这样的身家,能嫁给这样一位闲雅韵致的王爷,守寡都值了。”
薛阮对她们的对话无感,她只知昭南王好像是皇上亲弟,十四王爷。
她身上穿的是天追阁小倌的衣服,不敢轻易现身。
听得声音远了,薛阮起身取道另一处更僻静的山路。
然改道途中,她遇上了追来的天追阁院卫。
薛阮不得已,钻进丛林。
躲过追兵,刚松了口气,突然听到几声喘息,那声音很近,仿佛就在身边。。
她不敢妄动,眼睛四下扫视,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和枝蔓,终于与蛰伏在草丛里的野狗对上视线,黄色的杂毛狗冲着她哧嘴獠牙,薛阮愣了一瞬,立刻遵从本能反应,拔腿就跑。
树叶杂枝生硬的刮过她的脸和身体,她双手奋力在眼前挥动,可还是看不清路,一时不查就被脚下的树根绊倒。
再回首,野狗已扑上来,狠狠咬住她的小腿。
钻心刺骨的痛一瞬间冲上面门,薛阮两眼发黑,右手从怀里摸出什么,用力刺向脚边。
那是她走时从天追阁厨房里顺走的一把剔骨刀,刀刀刺进血肉的声音,让薛阮汗毛直竖。
可她不敢停手,闭着眼睛用尽全力,直到感觉到腿上的压力松了,她终于在剧痛与恐惧中力竭,晕了过去。
夕阳沉落,薛阮被一阵冷风吹醒,腿边的野狗已近僵硬,血迹一半凝固在她腿上。
她拔下野狗尸体上的刀,抬头看了眼越渐暗沉的天色。
如今仅凭一条腿,如何也上不去山,夜晚山林野兽出没更多,她又冷又怕,终究没忍住咬着唇哭了。
可哭了两声,又抹掉眼泪,寻了一只树棍支着往山下走。
她不能倒下,她不能死。
好在沿路没再遇到追兵,她一步步艰难腾挪,终于在看到一座亮着灯的屋舍后卸下防备,匆匆迎上去敲响了门。
“有人吗?”
这是一间简单的茅草屋,木窗里透出昏黄的光,很快一个身影背光而来,屋舍的木门被打开。
“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
是天追阁的那位白衣公子,薛阮抬头紧盯着他,捏紧手里的树棍,退后一步。
“你,你是来抓我的。”
竹岐闲散地靠在门边,双手抱胸叹气:“我不是好人来着?”
薛阮脑筋混乱,拄着树棍摇摇欲坠,如今再想逃也跑不出多远。
此时她腿疼得厉害,终是低下头忍不住抽气:“嘶……”
竹岐视线向下,看到她面目狰狞的伤口忍不住咋舌:“你还真是命硬。”
他又摸出一个瓷瓶送到她眼前。
“吃了吧。”
“亏你身上两瓶药,我记着呢。”
如果他想抓自己,此时不费吹灰之力即可,送药实属多此一举。薛阮想起前一天,不再疑心,接过瓷瓶,一口将药吞下。
不消须臾,腿上的伤果然不疼了。
薛阮抬起头,“谢谢”二字还未说完,人已直直倒下。
竹岐一只手拎住了她的后衣领,摇了摇头:“小丫头,以后确定认对了好人再说谢谢。”
一次真一次假,薛阮被他骗得通透。
从此以后,这世上便再无薛阮,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长疏的暗卫重生而来。
——
盛元十七年,朝市街不复往日热闹,街上只有成队的骑兵扬蹄而过,卷起一阵沙尘。
一名女童跪在街尾,不停摇着地上躺着的人,低声啜泣。
骑兵马上逼近,墙角里伸过一只手,猛地将女孩拉入阴影,一双手紧紧捂住女孩的嘴巴,直到骑兵走远。
长疏看着怀里的女孩,表情凝重。
“你不能一个人在外面,被抓走了就没命了知道吗。”
如今大烨已大旱两年,钦天监束手无策,庄农颗粒无收,饿殍遍野,百姓苦不堪言。
皇帝愁急,要求朝臣务必设法解决。
不日有官员引荐一位修道仙师,深得皇帝信任。
仙师直言需每月集至纯至阴的十八位圣女,于祭坛中跪颂七天七夜,这样连续祭天三月方可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