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他们也到去学堂的年纪了,不可再同往日一般,追逐嬉戏个没完。”
秦凌羽由衷祝愿道:“听闻你要参加今岁的乡试,以你的学识和勤勉,定能中举。他们现在玩心还重,说不定假以时日,也会如你一般的。”
“中举与否,在我心中,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哪怕这辈子只是个秀才,在这无人问津的乡野之地,为孩子们辟一处学堂,甚好。”书生抬手,磨出薄茧的指尖落在村旁一片荒地上。
“那片土地无人耕种,村内也腾不出人手去料理,我可以慢慢同老人们商量着,在上面搭几间简易的棚舍,作为学堂。”
梁国乡试,三年一轮回,如若错过,就要再熬过十二个春夏秋冬,对于平常人家的子弟而言,其中后果是难以承担的。
十载寒窗,谁不想一朝榜上有名?而书生,已经下定了决心。
临别时,他长长作揖道:“如若来日还能相逢,定在寒舍备下薄酒,以待公子与令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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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离去后,沈鹤从屋中走出,道:“河梁之谊,弥足珍贵。只是他的酒,不知几时才能喝上了。”
秦凌羽顺势接过他手中包袱,惊讶道:“你带了什么?看着没多少东西,怎么这么沉?”
她晃了晃布袋,里面竟传来金石相撞之音,虽然隔着一层布,声音发闷,还是能辨认出的。刚想解开看看,就被人拿了回去。
“废铁,不值钱。”沈鹤眼睛都没眨一下,径直从她身侧擦了过去,掀起一阵皂角香味。
她嘴角隐隐抽搐了一下。
骗鬼呢?
那袋子里装的东西,分明有棱有角。
他沈鹤从来不杀无谓之人,又怎会揣着块死沉的废铁到处行走?还“不值什么钱”,这个重量,就算是废铁,如果放到现代,卖了废品,应该也能换个不锈钢脸盆。
系统:【宿主,您没看出来沈鹤情绪不高吗?】
【问题是他情绪也没高涨过啊,但凡瞿校尉分点好心情给他……】
秦凌羽看向瞿青。
这位北镇抚司的校尉过了几天远离血腥的日子,已经非常适应常人的生活和作息了。不光眼下的乌青淡了,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明媚起来,此刻正拿着把问邻居借来的毛刷,将顾桢送来的那匹阉马刷得油光水滑。
发现有人看他,于是刷得更勤快了。
她额角有根筋倏然跳动起来。
太阳光了也不是好事啊……
沈鹤放好行李,再度从她身边经过时,低声道:“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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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后无人,沈鹤抽出一封信,交到秦凌羽手中:“此处离临川不远,有些事情,还是先行告诉你为妙。”
她注意到,这张薄纸上的印信与顾桢之前发来的不同,竟是一枚圆形小印。阳文篆刻,形似一朵半开的菡萏。
系统:【这是……梁国皇室的印信。古籍《群芳谱》中,有十二花神,而圣人身边,恰有十二位备受宠信的女官。当今圣人继位后,命工匠分别雕刻了十二枚玉章,令此十二人分别保管,可向百官传达旨意。这荷花印信,应是常常侍奉御前的那位崔姓女官的。】
穿越后,她只进过一次宫。
犹记得面圣时,女帝萧明慈身侧确实有位女官,眉眼沉静,贴身伺候笔墨。
女官要传达的,是圣人的意思。
小心翼翼地揭开信封,仔细读过后,她干脆利落道:“我不回京。”
不是她不想回去,而是她根本无法以秦府小姐的身份回去。
沈鹤道:“我事先并未读过,不知道崔大人与你说了什么。但见此印,如见圣人。你一切安危,全系于一念之间。临川繁华地,亦可能成为埋骨地。”
秦凌羽心想,短时间内,她无法与对方换回灵魂,何况记里鼓车摆在面前,她不试上一试,实在手痒。
于是叠好信件,将崔凝华嘱托的那些话听了五六成,道:“就算是埋骨地,不去走一遭,怎能知道真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