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心里委屈,让你们见笑。”池大擦了把手,“公子想问什么?”
秦凌羽道:“我想知道,白虎庙中的虎皮,和令郎骨哨的来历。”
池大想了想,道:“犬子降生之初,四郎尚未婚娶。他年轻气盛,一身的本事,闲暇时就喜欢跟着他那些玩伴,上山打猎。那骨哨,就是他送给犬子的,说是虎骨。虎乃百兽之王,威震山林,讨个身强体壮的好意头。我们不懂,但还是收下了。”
“原以为,是拿鹿骨充之,结果没过几日,他们取来了虎皮。”
沈鹤道:“曾有商人用狗皮冒充虎皮,最后被当地官府杖了一顿。虎皮难得,还请慎言。”
池大不免多看了他一眼:“姑娘,你年纪还小,这么血腥的事情,以后还是少听少看。”他接着道,“我虽有残疾,但父亲也曾是猎人,教过我们兄弟二人辨别兽皮。错不了的,那就是一担虎皮。”
“既然虎皮贵重难得,为何不卖?”秦凌羽受系统提醒,问了这一句。
“因为出事了。全村人中,只有老村长见过那只传说中的白虎。谁晓得大雪纷飞的夜晚,它沿着道寻至村中,拖走了一户人家新生的孩子。”池大不忍去想当时的惨状,摇了摇头,“谁能咽得下这口气?村里人早就恨毒了猛兽,当夜就点了火把去报复。谁知它不躲不藏,杀了一人,连伤两人。”
“是老村长用箭头浸了火油,用火逼退了白虎。事后,四郎猎虎之事被他知道了,老村长很生气。一段战战兢兢的日子过去,老村长也因意外去世了,我们便商量着迁居。那担虎皮也留了下来。”
“四郎心里有愧,村民们大多心怀忌惮,供奉虎皮,不再和那白虎互相干涉了。”他作结道。
由此见得,池牛的骨哨,确为虎骨所制。至于池四心中之愧,恐是另有来处了。
她不动声色道:“原来如此。在祸起前,池大哥可有听说过白虎伤人之事?”
池大娘子生了会儿闷气,红着眼推门出来,顺便应道:“有的,多是听过路之人说的。畜牲凶残成性,怎会放弃到嘴的……”
妇人想到自己的孩子也有可能葬身虎腹,不再往下说,抱了洗净的碗归置,留四人在外。
池大转向秦凌羽:“秦兄弟,你要的东西就快打好了。此行若去那临川城,务必提防身上的钱财。临川虽是淮州首府,富贵迷人眼,但据说流民涌入,乱之又乱,今非昔比了。”
她见沈鹤神色如常,回道:“多谢池大哥提醒。我们打算再留两日,然后上路。出发前,这几日的饭钱和工钱,都会结清的。”
她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怎能在此时放弃?
池四最是疼爱侄儿,绝无害他的可能;白虎进村窃子前伤人的传闻,或许只是村民们道听途说;池牛的故事与书生的有所出入,或许是听信了叔叔的话。
所有的矛盾,都集中在池四和老村长身上——老村长之死,真的是意外吗?
还有书生。
村里的孩子大都喜欢他,只因他好说话、故事讲得生动。可那副温和无害的皮囊下,真的是一颗毫无歹念的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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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家中,兄弟二人同坐在桌前,一个沉默地看着书,一个拿着针线,笨拙地缝补着破洞的鞋子。
池老娘吃过粥就歇下了。他们爱好不同,脾性也不一样,在一起时没什么共同话题,直到池五不小心将针戳到了指头。
补鞋的针是枚粗大的骨针,伤口当即冒出了血珠子来,滴在木桌上。池五是个不拘小节的人,甩了下手,然后便要去吮。
书生放下书,递过一方帕子:“兄长,用这个吧。”
池五笑着接过:“六郎,在外时可讲究不得。”
但他还是擦起血来。
书生看了一眼那只豁了口的皮靴,忽道:“兄长今日,可是去了山中溪谷?这靴子穿了几年,也该给兄长换双新的了。”
“缝缝补补,还能再穿一段时间。弟弟,你看哪家的靴子,才穿了三年就换新的?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娘还要喝药,你将来是能有大出息的人,我定会供你读下去的。”池五缓了一下,将沾血的帕子叠好,丢进一边的木盆内,“娶妻之事,娘也不是认真的,你听听便罢了。”
书生道:“若我有幸考取功名,兄长,你就收手不干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