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伯嫂子,这庙确实不能推。”书生道。
村民们面面相觑,握着工具的手紧了又紧。有个猎户嘲他:“池六,我们敬你爹曾是村长,你是读书人,便听听你后面还有什么说辞。”
村里仍有一群人,认为种田和打猎都是靠天收,不愿以耕织为生,便延续了池家村的传统。打猎需要胆识,也需要力气,反观老村长家的这个二儿子,瘦得跟山上劈来做柴火的树一样,弱不禁风的,除了腹中有二两墨水,会说个“之乎者也”,他还能干什么?
书生倒没生气,作揖道:“这庙是五年前建村时所修。当时,我等刚从山上下来,为重建家园,花费了不少心思。单单修筑庙宇,就动用了十几个人力。木头需要从山上砍了再运来,黄泥需要混入砂石拌匀。与其推了它,不若改做他用啊!”
池四正愁没人解他这燃眉之急,闻言觉得十分有理,不愧是县令老爷点的秀才。果然,当初参与建庙的人都放下了打砸的工具,点了点头。
书生接着说:“不仅如此,跟我们有仇的,是那白虎。既然要寻仇,就得找它寻仇,对着一座死物生气,实在是耗费各位的心力。现在天还黑着,没一个时辰就要亮了。养精蓄锐,不是更好吗?何况地里还种着东西,没人照顾不行。”
村中的几个种田大户,也放下了家伙什。
最后,书生劝女人们:“各位姨娘,孩子没了,大家心里都难受。但身体重要,仇还未报成,切莫折腾坏了自己的身子。”
女人们觉得他说的在理,将臭蛋收回了篮子中。
骚乱过后,村民们困倦得不行,回到自己家中,再睡一个时辰,又要起来去找白虎。
小庙前,池四抹了把额上热汗,谢过书生:“今日幸亏你来了,不然该怎么收场呢?”
书生道:“我在家中温书,听见动静就出来了。虽然风波暂歇,但我觉得这事颇为古怪。村子已不在山中了,为何那白虎还能寻到这边来?”
“这……或许是山中没有它能吃的了。”
“夏季山林茂密,怎会没有食物呢?”书生反问,“这恶虎难不成真有了灵性,要向什么人寻仇来了?”
池四的笑容僵在脸上,讷讷道:“怎么能是寻仇呢?五年来的供奉,一日都不敢少,是它太不识好歹些。以后你温书别温太晚了,怎么会有这么怪异的想法。”
秦凌羽站在一旁,终于明白这座小庙的门上为何要贴门神了。这门神镇的,不是门外的什么东西,而是里面封存的“白虎神”。
池四又安慰了一阵大哥和家人,送他们回屋。一个时辰后,鸡叫三遍,天光大亮,猎户们再次结成队伍,到山中搜寻两个失踪孩子的下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入土为安。如果连尸首都不能找回,他们也无颜回家见妻儿了——女人们平时关系不错,孩子们则是一起长大的玩伴。
秦凌羽昨夜已和沈鹤说明要在池家村多留几日,等池大将她需要的工具打制完成。
晨起后,她又去了后院。
昨日她总觉得这处院落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池大催得紧,她就没有再看了。
木门上,仍是五道狰狞的划痕。
她伸出自己的手,试着沿爪痕抓下。
系统:【宿主可是觉得这抓痕有所不妥?】
【我觉得这抓痕,有些太齐整了,且在门中央,显得刻意。】
系统:【虎的前爪有五趾,但常用的,是其中四趾。】
【你是说,这爪痕,根本不是白虎留下的?】
系统:【很有可能。】
结合她对其下山觅食的怀疑,这传说中的“伥”,愈发迷雾重重。
为了验证猜想,秦凌羽忙查看起门闩和篱笆来。
如果爪痕是伪造的,这家院中一定会留下线索。可后院维护得太好了,一点都看不出杂乱。也正是这份齐整,让她觉得奇怪——邻居家的院落中,不仅堆着农具,还挖了几方菜畦。就算白虎没有去,仍旧凌乱不堪。
再拉动门闩,并未有被蛮力破坏的痕迹,能够正常开合。
综合种种迹象,除非白虎有如人的灵智,能够口吐人言,才能让睡在里屋的孩子,乖巧地打开门。
池大的儿子池牛,根本不是被白虎拖走的,而是自己跑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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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前院,池大正拿着木锤,对着秦凌羽给的图纸,叮叮当当地敲着。见她要出门,道:“小兄弟,你让我打的这件东西,很是精巧,不知是做什么用途的?”
池大正在雕刻车上下层的木人,此木人手持木槌,车每行一里,木人就会敲一下鼓,以此计数。饶是木匠从记事起就开始学习这门手艺,替村中猎人打造弓弩,也从未见过如此繁复的机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