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从小洞将布料塞了进去,又将灯移至她可以照见光亮处,“昨夜,有一蒙面男子摸进了我兄长房内。打斗间,留下这样一块布料,还请姑娘过目。”
柴房内,半晌声息全无,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十年前,你爹娘被征了土地后,想要讨回公道。彼时已擢升沧州知府的吴从诚非但不允,还命人夺了你们的房舍,致使二老急火攻心而死。”
“你在养生堂待了数月后,常家府医因和夫人不能生育膝下寂寞,便收养了你,那时你七岁。街坊记得很清楚,大雪天里,有个男孩将你放在门前便跑,你追了他很久,可没能追上。”
“别说了。”静默的房内传出哽咽声,“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沈鹤步步紧逼道:“我知你不惧死,可一旦坐实了罪名,就算那人愿意带你远走高飞,仍要一辈子活在不安中,惶惶不可终日。仇人未除,亲人身死,背负骂名,颠倒乾坤,谈何大丈夫!”
终于,杜若兰的心理防线被击溃了,泣不成声道:“秦公子,请你原谅我。我劝过兄长,可他被我们的仇恨蒙蔽了心,杀了夫人,现在还要杀了二公子。我求求你们,千万拦下我兄长,切莫让他铸成大错!”
***
常元弘房间
男人坐在案前,撑着额头,阅完信件后,将其团成一团,掷了出去。
一旁候着的小厮是个知冷知热的,巴巴地跑去捡了,双手捧着,重新呈了回去:“二公子,吴家新丧,定会心里不痛快。可您毕竟还是吴家的姑爷,他们总归不会太为难您的。等船归了港,老爷和大公子也未必不会替您想法子了结了这门官司。您且放宽心,叫人看紧了若兰姑娘,送到衙门去,好有个交代呀!”
常元弘揉了揉太阳穴,冷哼道:“爹和兄长代表整个常家,将我卖给了吴家。明面上说是结亲,背地里还是瞧不上我这个女婿。若兄长不是体弱多病难以留后,他才是坐在我这位置上受苦的人!吴家有了权,还想要常家的钱,当真不要脸!爹盘算了一辈子,却没算过丈人,他和那……”
提起那个名字时,小厮额上直冒冷汗,喏喏道:“二公子,您与那医女之间确实清清白白。夫人已死,只要捂住柳儿和莺儿的嘴,不叫她们造谣生事,吴家那边会好对付些。”
常元弘握紧了拳,“不论如何,丈人仍管着沧州的衙门。清官尚难断家务事,此番恐怕还得吃些苦头。至于若兰,应当是保不住了。回去后,你多给府医封些银子,从此让他离开梧城罢。”
小厮叹道:“我的爷,这都到了什么时候了!就算您和若兰姑娘有些小时候的情分,可吴家会怎么看一介凶手?知府大人只先夫人一个女儿,再无所出了。奴知道您不愿娶吴氏女,可这份气,咱得梗着脖子往下吞。”
常元弘听这话听得耳朵都快起了茧子,抬手伸向茶盏,却发现已经凉了,不耐烦地摆摆手,吩咐道:“有空叫人去换些盐,别叫尸首在路上就腐坏了。柳儿莺儿那边,想办法堵住嘴,别让她们闹腾了。另外,给我换一盏新茶来。”
小厮“哎”了一声,端着茶盏出门去了。
小厮走后,常元弘展开皱巴巴的信,看着落款处的名字,按捺下心头怒气,提起搁在一边的羊毫笔,重新找了张纸回信。
夜已经深了,船在崇山峻岭间行驶,两岸传来阵阵微弱的虫鸣。
盛夏本就容易心浮气躁,男人怎么写都不满意,起身在房中踱起步来。
茶水久不送到,他觉得房内闷热难耐,便行至窗边,想要打开窗户。
窗户开启的那一刻,有人一脚踹开了房门,在外吼道:“决不能开!”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寒光毕现的短刀横在脖前,惊得常元弘连连后退,想要摆脱臂膀的牵制。
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导致体能下降,他挣扎了片刻,就喘起了粗气:“你是谁?为何要杀我?”
对面站着的,是秦凌羽和沈鹤。
秦凌羽喊话道:“林竹,我们知道若兰姑娘是被冤枉的。你再杀一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紧张地看着常元弘身后蒙着面的黑衣男子,生怕那把刀再离皮肉近几分,就要背上两条人命,以斩刑论处。
男子摘下面纱,轻蔑道:“你是常家的客人,与我无冤无仇,我不欲伤你,快走吧。”
林竹一手握刀,一手捏着常元弘的下巴,朝窗口慢慢退去。
秦凌羽身边没有趁手的家伙,情急之下,抄起茶壶就要砸过去,不料被沈鹤按住了手。
她听沈鹤道:“既有仇,为何不去报复真正害你之人?”
在林竹眼中,和她交换过灵魂的沈鹤还是身量未足的少女,不足以构成威胁。
正是这份误解,给了沈鹤反击的机会。
电光火石间,但听系统兴奋道:
【宿主,这可是向梁国数一数二的武功高手学习的好机会!】
沈鹤迅疾拾起那支羊毫笔,运足力后,以二指夹住,向短刀掷去。
林竹躲避不及,虎口被力道震得发麻,手腕一软,丢了刀。
常元弘经不住吓,晕了过去,就要倒下时,沈鹤借力一推,将这具身躯推至秦凌羽跟前。
林竹没有料到一个姑娘会跳出来坏事,眸色冷了几分:“姑娘,别挡路。”
沈鹤揩去拇指上的墨迹,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谁挡谁的道,还未成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