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风言没有拒绝,只是看了看小沛沾了泥尘的衣裳,和被树枝压的发红的脖子,止住脚步,问:“有没有抹擦伤的药?”
高公公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走到小沛面前做出请的姿势,“小姐,请您随奴才去更衣。”
那边危月燕被杨渲不轻不重地瞥了一眼,闪身站到了东极天队伍中,视线仍旧停留在袁风言的身上,略带探究。
他邪气地勾了唇,搂过身侧女子,直接问:“浮鸯姐姐,阿桃当年是和谁私奔的,你可还记得?”
“你说阿桃啊……”被问的女子想了想,缓缓接了话。
世子,危月燕回头,忽然记起那人自称,张口无声念了念,忽而森森笑了。
*
当今圣上并不是好色的君王,宫中嫔妃位份多是依照家世,碰上逢年过节便偶尔晋升,总之,妃子不多,与先帝几个盘子放不完侍寝牌的情况大相径庭。
废弃出的宫殿,无用也是无用,便备了衣裳被褥,以供宫宴时女眷休整。
身后宫女正在替主子盘头发,小沛往梳妆台趴,就看见铜镜里的女子,着一件淡紫色长裙,腕间搭薄纱,头上戴着镶嵌紫羽的鬓边钗,额心用金粉描了花钿,唇上口脂如花晕开,眼尾平添一丝艳色,笑颦之间好似勾人一亲芳泽,唯有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因格外清澈而显得格格不入。
一阵凉风推窗而入,拂过她的胸口,小沛伸手将及胸的衣裳拉高,可没一会又滑了下去,重复几次,小沛只能转头叫住梳妆的宫人:“请问,这里还有别的衣裳们?”
宫女一愣,盯着小沛的脸眼神目不转睛,有些诧异道:“奴婢给小姐已经找了最好看的衣裳?小姐要再好看再合身的也没有了。”
“是吗……”小沛抿了抿唇,道:“我倒不是嫌弃衣服难看,只是这衣裳实在是,领子有些……”
房门突然被人敲响,门外有人催促:“小莺!陈小姐梳妆好了吗?太和殿马上就要开宴了!”
小莺连声答应,央求般地走到小沛面前,道:“小姐,真的没有别的衣裳了,您便勉强……将就一下吧。”
小沛的胸口又是一阵凉嗖嗖,“真的……”
“小姐!”小莺竟然直接当着她的面跪下,祈求道:“宫内规矩森严,若是没将小姐及时送到太和殿,算是奴婢失职,给总管知道要受责罚的!
小沛眨了眨眼,原本要说的话又咽入喉中,遂即笑道:“你先起来,我好了,你带我走吧。”
但太和殿距离更衣的这处宫殿实在远,最后赴宴还是不免迟到。
耳中依稀传来几声锁链晃动的声音,小沛循着声音的来向看去,就看到危月燕盯着自己笑,似是仍不死心。
她连忙移开视线,却猝不及防与旁侧顾自饮酒的醉鬼对上。
说是醉鬼,不过因为此人一杯一杯地灌自己酒,喝得尤其凶,因此显得格格不入,可小沛与他对上视线那一刹,又觉得对方眼底清明。
可惜按照规矩,她的位置可比醉鬼差得多了,简直是犄角旮旯的一个地方。
东梁王朝皇权贵胄众多,尤其是这种宴席的时候,平日里不曾见过几次的人,都在此刻如雨后春笋般同时冒了出来。
而这位置又是按照爵位官职来排的,丞相虽能坐在前排,但轮到小沛和陈榆儿一众女眷的时候,却早已隔了不知道多少人了。
小沛只能凭借丝竹和舞娘的脚步猜测前面发生的事。
一排身姿婀娜的舞女鱼贯而入,片刻有泠泠管弦,轻拢慢捻,辗转似凤凰叫,气氛休弓释回舒缓。
“小姐,这是上好的桃花酿。”宫女的托盘上放着酒壶与小杯。
“我要一杯,我姐姐也要。”陈榆儿欣然道,“过了这村没这店,我不帮你要了,你得后悔。”
陈榆儿接过酒杯,给小沛递了过来。
琉璃制的酒杯,盛着的酒液似玉露琼浆,添些光泽,小沛摇晃了几下,正欲浅酌,鼻尖却嗅到一股药香,极不真切地,借着酒香的幌子掩饰住,当即想也不想,抄手夺过陈榆儿的酒杯,往盆栽一泼。
“你干什么呀!那可是御用的桃花酿,一年一度,有价无市!!”刚到手的酒顷刻之间化作浇花水,陈榆儿瞪大了眼睛,伸长脖子,想向那宫女再要一杯,却被小沛一把按住,“别喝。”
陈瑜儿慢慢缩回手,转头对上小沛变得凝重的视线,倏地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画本中,五花八门的阴招,眼中的不满一瞬间变成了崇拜。
小沛制住陈瑜儿,正要将好事做到底,去拦另外几位小姐,耳旁却突然响起几道尖叫与惊呼,随即响起侍女慌乱的高喊:
“快来人啊!!我家小姐晕倒了——”
“啊!!我家小姐也晕倒了——”
场面一片慌乱,明显无法正常开宴,殿门有侍卫涌入疏散勋贵,暂时落脚宫内它殿。
人群脚步匆匆,小沛拉着陈榆儿走出殿门,中途却被冲撞过的婢女撞散,等到再回神时,唯有一片乌泱泱的人群,穿插着混乱的尖叫,根本没有一点寻人的空隙。
“瑜儿——啊——”小沛四处张望寻人,却被逆向奔跑的侍卫冲撞得朝一旁倒去,
身前突然有一双手横插进来,一开一合,将她捞进了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