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沛当即拔下发簪,刺向那人胸口,行至一半,手腕被拽住。
“姑娘是我!”贺兰宵往后退了一步,举起双手状若就擒,有些窘迫地道:“我没有坏心思。”
看见来人模样,小沛的眉心缓缓舒缓开,问:“你怎么在这?”
贺兰宵的眸中飞快掠过惊艳,随即低下头,一手变出把折扇敲了敲胸口,正色道:“上次我答应你的,你不是想卖机关吗?这次我爹来皇城,把应天时也带来了,就是我们水庄的第一机关师你知道吧……”
他抓了抓脑袋,坦白:“水庄所有机关师都得过应先生这关,我只是想趁乱早些带你去见他,好将此事尽早落实。”
应天时?
就是莫金销说的那个,手中图纸与藏刀人多有重合的人吗?
如此猫腻,不见倒不好了。
唇角抿出一分笑意,小沛打定了主意,“好,麻烦贺公子啦。”
“不麻烦……”少年的声线颤抖,小沛忍不住循声望去。
只见贺兰宵靠墙站得笔直,猝然四目相对,眼睛却立马局促地撇开,避她好似洪水猛兽。
小沛歪过脑袋,疑惑地眨了眨眼,遂即卸下耳后金丝绕上腕,掀起一点眼帘悄悄打量贺兰宵。
恰好看见贺兰宵如同脱水的鱼儿般小心呼出一口气,肤上绯色自喉结攀至脸庞,双颊由于紧张凹出两个小小酒窝,整个人被粉色的里衣衬得白里透红,只当得上一句:人比花更娇,顾自怜欲泣。
小沛顿了顿,忽然想到一种名唤含羞的草类。
总是和其他草生在一起,不论枯枝盛叶都要千拥万簇,明明向往热闹陪伴,却一碰便缩,一碰便羞,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
收回目光,小沛:“怎么不走?你改变主意,不想带我去了吗?”
小沛垂着脑袋,无人堪透她心里的小九九已然随唇角一同勾起。
“好……”贺兰宵站直身子,轻咳一声掩饰不自在,掀开纱幔往里走,手刚搭上,却倏然被闪到身前的人,吓得缩了回来。
“咚——”后背撞上柱子,坠着金珠的纱帘猛地盖了少年一头,窗外的脚步声逐渐模糊,只余下心跳与呼吸。
一片朦胧中,贺兰宵仍感到眼前人在步步紧逼,只能继续往后退,直至退无可退,他方抬手挡在二人中间,抖着声音问:“姑娘,你要…做什么啊……”
心思如烈火燎原,却尽数被挡在逼仄的角落,贺兰宵侧过头,努力不去看小沛。
“贺兰宵,”小沛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唤对了名字,提起气势问:“你为何不敢直视我?”
贺兰宵伸手想去推她,又怕碰到裸露在外的皮肤,旋即缩回手,答:“你……”他想说谎,可谎话却跃不出口一寸,直至真心在一片慌乱中穿胸而出:
“我仰慕你。”
说完这话,贺兰宵微微喘气,只敢睁一只眼睛看小沛。
四字如珠坠海,仿若鲤鱼跃龙门,一刹变成万人崇拜的梵音,冒着金光在小沛的耳边一刻不停地转圈圈。
“仰慕啊……”
手指下意识在衣袖上画圈圈,“那挺好的……”小沛支吾道,“不看便不看吧。”
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小沛过身忍不住一个握拳掩饰激动:没想到这么拉风的词,也会有朝一日落到她的头上。
脑中闪过恭子清下山买糕点时的回忆。
——异族打扮模样的男人一出现在街上,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时场面混乱,铃铛作响,亦有人趁着慌乱,喊:“梨川郎君!在下仰慕你,可否求得机关一二。”
“郎君好生俊俏呐!来我这儿买糕点不用收钱。”
“翠娘,你不能厚此薄彼啊!”
“去你的!你若有梨川郎君那般容色再说此话吧!”
……
每当这个时候,恭子清并不回应,可小沛知道,师父掩在帷帽下的唇角必然是乐得压不下一点。
下一瞬,就该由自己上前撑伞,替他挡去楼上撒下的瓜果鲜花了。
小沛眼里轻轻漾起笑意,原来被人仰慕是这种感觉。
“陈小姐,陈小姐。”
手搭上房门,回忆戛然而止,小沛转过头看了过去,贺兰宵指了指里屋,有些尴尬地道:“走这边。”
*
“吱呀——”
床板抬起,露出一条可以两人并行的密道,滚石未熄,火光照路,浮光掠影跌入尽头,携来极不明显的血腥味,明显不久前有人来过。
小沛转头看向贺兰宵。
贺兰宵点点头,上前一步引路。
“宫中……”小沛连忙捂住嘴。
“宫——中——”
“宫——”
霎时,耳旁回音不绝于耳,夹杂着少年微微的叹息声。
小沛压低嗓音,问:“怎么会有密道?”
“我们是帮陛下做事的,有些小路来得方便。”贺兰宵答道,轻松揭过话题。
……
二人一路无言,直至看见一扇门。
这门厚重,用力敲也发不出响声,反而震得指节疼痛,唯一的破解之法,便是门上一口锁。
锁口只有三根绣针大小,并不似能插进钥匙的,内里空心,凑近可以听到齿轮咔哒作响。
“钥匙呢?”小沛问。
贺兰宵负手后退一步,摊手道:“这是第一关。”
“好。”小沛了然,视线扫过石门上与锁相对的另一侧,低下头取下腕上金线,掐下食指长一段,头也不抬地问:“一共有几关?”
“我不知……”贺兰宵有些尴尬。
应天时脾气古怪,在白玉水庄的时候整日埋在机关室里倒腾,平日从不与庄主之外的人打交道,自己确实不知晓。
“哦——”
声音被刻意拉长,见小沛背过身,贺兰宵的视线缓缓往上,落在一片如铃兰花般灵动的紫色上,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女子握住金线,神色专注地往里探去。
贺兰宵不由得看呆了。
“贺兰宵。”
“在!”
“下次这种飞天毛贼做的事别叫我了。”
“好……?”
贺兰宵猛然抬头,有簌簌凉风打在脸上,他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紫色的衣裙随风飘扬,机关咔哒作响,灰尘翻涌,铁门以地动山摇之势訇然移出一条缝。
“厉害吧。”小沛得意道,又嫌铁门挪的慢,要去推一把。
可手一搭上,触感却并非冰凉……
一股冷意自尾椎酥麻攀上脑子,心跳加速得令她窒息。
“让开。”冷冰冰的一句话,如同刀剑往小沛身上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