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怜脂也不在意,推了窗,撩开车帘朝外望,车外的景色不断变化,房屋渐渐越来越少,草木越发密集。
不是回侯府的路。
转身伏进他怀里,趴在他胸膛上:“我们这是要去哪?不回府吗?”
谢砚深盯着她,抬手,压住她的后脑,躯体紧密贴合在一起。
玉怜脂被他按在怀里,一头雾水,扭动半抬起头,看见他在闭目养神。
下颌上是隐约可见的青茬,眼下也有淡淡的黑。
昭示着这些天,他忙得连多睡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
车内安静下来,过了不知多久,缓缓停下。
“侯爷,姑娘,到地方了。”福明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
玉怜脂被颠得昏昏欲睡,神智刚清醒些,谢砚深已经起身,连带着把她抱起。
“到了。”
玉怜脂轻揉了揉眼:“……是什么地方啊。”
谢砚深还是没有回答,扶她下了车。
脚落地,一股清寒的风扑身过来。环顾四周,竟是一处林园。
只是现下还在寒冬里,绵延而去的千百棵树上都只剩下零星枯叶。
玉怜脂愣住了,疑惑看向身边的人。
谢砚深从福明手中接过一个檀木盒,牵住她的手,朝前走去。
树影交叠,地上铺了通白石砖,不知是不是京郊少人,此处又是风景清新的宝地,天气不似在城里头那样阴沉了。
日光从云层空隙中撒下来,如同道道金光,雪化晴暖。
一步一步深入林中,一座新砌的墓映入眼中。
碑上刻着金字——“慈父玉逢羲,慈母戚脂之墓,女玉怜脂,婿谢砚深,敬立”。
枯叶飘转着,玉怜脂怔怔地站着,手握紧了谢砚深的大掌。
“这里只是衣冠冢,他们的尸身已经从益州运回了苏州,落叶归根,葬入祖坟的事,按规矩,应当在成婚之前,我与你回两江亲办。”谢砚深缓声说道,
“这次我出京,是为了处理承王与护国公之事,护国公在得知子女俱亡后卒中偏瘫,承王孤立无援,在逃跑之时,断了双腿,不过依陛下的意思,他们也是活不成了,承王府和护国公府都要抄家,当年案发时玉氏被劫走的东西,应当还能找回一部分。”
玉怜脂有些怔怔的,抬起头:“你……”
谢砚深沉沉盯着她:“你的大仇已报。”
之后似乎还有未尽之言,但他却没有开口了。
玉怜脂的眼角有丁点晶莹,吸了吸气:“……我一直想问你,你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值得吗?”
“我既不贤淑,更不良善,我杀过的人,十个手指都数不完。”
“你杀的人,不会比我多。”淡淡。
“我还欺骗了你,算计你,又利用你。”哽咽低声。
“你还有机会补偿。”他说。
打开手上一直拿着的檀木盒,里面红纸金封。
是一封婚书。
碑前,铜盆炭火已经准备好。
墓前焚烧婚契,双亲泉下可知。
玉怜脂怔然半晌,缓缓拿出盒中的婚书,铺在一旁石桌上,谢砚深从福明手上拿了笔墨,放在她手边。
婚书上,夫那一处已有三个遒劲大字。
她望着那三个字,良久后,提笔,在妻的地方,一笔一划,落下自己的姓名。
放下笔后,抬眼,兀地望见一点粉白。
离桌旁最近的花树树干上,已经发了新的花秧。
冬天就要过去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