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内生变,谢砚深是紧急赶回的京城,第二日天一大亮,就立刻出府回往大营了。
之后又是多日未归,福明回来传话,说朝中大事繁忙,谢砚深在官署和大营来回,脱不开身。
王老太君彻底闭了门,润安堂烟雾缭绕,诵经声从墙内日夜不断地透出来。
只不过与从前不一样,王老太君不再信道,改信佛了,大有看破红尘,日后要常与古佛青灯为伴的意思。
京城依旧黑云压日,护国公府和承王府一夜倒台,然而朝中官员们还没来得及倒向似乎又复起夺嫡之望的睿王,睿王的亲母舅秦丞相忽然急病,天子意如雷霆,竟第二日就下了让秦相荣休的圣旨。
与此同时,才能平平无奇的逸王为平武帝办的重要差事越来越多,瞎子也看得出,平武帝似乎是起了立逸王为储君的心思。
而盛极一时,风光无限的承王一党,在湮没于争斗的浪潮之后,以近乎残酷的速度被局内的所有人遗忘,只有百姓茶余饭后,或许唏嘘两句。
今日雪化,天色却不大好,新置办的一批衣衫首饰又到了。
玉怜脂用完早膳和药,净了手口,青娘兴冲冲把新制的册子拿进来。
刚摆上桌,屋门处有了动静。
进门的是福明,面色颇有些郑重:“姑娘,侯爷回来了。”
“让奴才进来请您,侯爷要带您去个地方。”
玉怜脂放下手中的小册,微微凝眸。
……
马车已经候着,厢门合上,车轮缓缓滚动起来。
日光被层云遮蔽,天色阴蒙蒙的,马车一路七拐八绕,停驻的地方,周围一丝人气都没有。
玉怜脂扶着谢砚深的手,踩着轿凳落地。
二十步外,一个熟悉的窄小入口。
当初,谢砚深就是带她来这里,见了第一个抓到的虎风寨案犯。
站在原地,迟迟没有动。
“当年潜逃的三个匪首,就在里面,其中一个,是杀了你母亲的凶手。”谢砚深握着她冰冷的手,沉沉说。
玉怜脂没有说话,沉默片刻,迈步朝前。
未曾改变的狭窄阴森,一如当初的幽暗血腥,通向地牢的深深道路仿佛直通阴曹地府。
许久之后,终于再度抵达并不陌生的终点。
最深处的石牢里,当时只吊着一个朱二杆,现在变成了三副刑架,上头锁着三个满身血污恶秽的人,嘴里塞了口枷,牢头特地过来禀报,说不能给这三人解开,因为他们一有机会就要咬舌自尽,这些日喂食,都是狱卒们合力,一个人掰口一个人强行灌进去的。
如同先前一样,玉怜脂松开了谢砚深的手,独个进了牢门。
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解开遮面的帷帽。
在看清她面容的时候,刑架上的三人比当时朱二杆的反应还要大得多。
被绑在正中间的精瘦高个,几乎要把眼睛瞪出来,随后疯狂挣扎,含着口枷都想要自杀。
玉怜脂笑了,放空的冰冷:“……原来你们也会怕。”
身后,谢砚深缓步进了牢门。
上一回他没有跟进来,这一次却不再退到一侧。
玉怜脂没有偏首,就这么看着刑架上扭动的三人,她更不会像先前泼朱二杆那样给这三人来上一盆盐水。
那样太便宜他们了。
轻声:“我要他们凌迟。”
音落,虎风寨三个当家猛地扯动铁索,哀求、愤恨、狰狞、恐惧……恨不得立刻死去。
谢砚深一直望着她,说:“人已经找好了。”
京城里技艺最精湛的刽子手。
玉怜脂点点头,仰首,虚声:“行刑之后,可不可以把他们的头割下来,我想带回苏州,祭拜爹娘。”
谢砚深揽住她,沉声:“可以。”
……
从地牢里出来的第一次呼吸,像是瞬间换了全身的气血,洗经伐髓。
上了马车,玉怜脂才想起问:“你的公务忙完了吗?你好一段日子不着家了。”
谢砚深微睁目瞥她一眼,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