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6月底,舒伦堡完成了他在西线战役中担任陆军最高统帅部与党卫队全国领袖之间的联络员及情报官的主要任务后,还参与了放逐犹太人的计划,即签署“禁止犹太人在比利时和法国占领区居住”的命令,便把剩下的事情丢给属下,他自己则美美run回国了。
当然,他这个属下除了一系列党卫队情报员、秘密警察狗腿子,以及闻着味儿就来的“清理大师”武装党卫军骷髅师,还包括劳拉这个临时编外人员。
几个月不见的弗里德里希,又重新坐在她面前了,只不过他们见面的地点从党卫军情报处变成了巴黎一个隐蔽昏暗的地下酒馆。
这里的来客似乎大多数是法国人,也有举止亲密的情侣,但看起来不像是合法的那种,偶尔有年轻的德国士兵闯入,喝了没几杯酒就和吧台漂亮的女酒保调起了情。
“我们真的得挑这种地方见面么?”劳拉看着对面一身便衣、神情狗狗祟祟的弗里德里希叹了口气,得益于他身上散发出若有似无的“王八之气”,周遭无人敢靠近,都下意识坐得远远的。
“你这样搞得好像我在背着阿德里安偷情,显得我很没眼光诶。”
弗里德里希闻言下意识想朝她翻个白眼,但似乎立刻发觉不妥,便硬生生忍住了,他发誓,每当他听从舒伦堡的命令,给这个女人交代事情或者任务的时候,都是他一年中血压最高的时刻。
他鄙夷地看了劳拉一眼,冷笑道:“少来,我的品味比他好多了。”
劳拉耸肩无视他,来自一条单身狗的嘲讽,大抵是嫉妒。
寒暄结束,回归正题。
“我们充分搜集整理了来自各方的情报和证据,事到如今,”弗里德里希低声说,“他们跑不掉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劳拉的心脏忍不住一紧,接着剧烈跳动起来。
这群由舒伦堡领导的党卫军情报员和盖世太保,在犹如鬣狗般阴狠毒辣的同时,又有着异于常人漫长到极致的耐心。
从1937年到1940年,从勒本斯波恩中心到集中营和犹太隔离区,从德国到波兰和法国,他们花费了整整3年的时间,辗转数地,只为了确认一件事情。
犹如一场漫长的阴谋,始于1933年。
1933年纳粹初登台,实施一系列种族政策,其中尤以针对犹太人最为显著,每一个新政权的建立,在根基不稳的时候就意味着漏洞和可乘之机,许多人借此浑水摸鱼。
希特勒、希姆莱和海德里希大肆宣扬的“种族纯洁性”,对非雅利安人大肆打压、迫害甚至是屠杀,可所有在他的号召下加入党卫队的热血德国人都对此深信不疑么?
这种狂热的种族言论,骗骗涉世不深的德国青少年男女还行,对于大部分军部老油条来说,他们的信仰虚无缥缈,他们服从并执行元首的命令,只不过是因为站在纳粹的阵营有利可图罢了。
有迫害就有反抗,有制度就有漏洞。
在纳粹德国短暂的12年生命中,贯穿始终的是对犹太人及其他种族在集中营的屠杀和迫害,由此伴随产生一个致命的问题就是“帝国的腐败”。
历史上,在纳粹党卫军的例行活动中,侵吞犹太人财产的行为非常普遍,而为了躲避灾祸,犹太人不得不贿赂纳粹官员,希望能够借钱消灾。
至于劳拉是如何卷入这桩的“帝国腐败案”中,事情还要追溯到1935年。
1935年,随着臭名昭著的种族法律《纽伦堡法案》的出台,禁止犹太人和非犹太裔通婚,否则就是刑事犯罪,成千上万的犹太人因此获罪,最终消失在集中营里。
绝望的犹太人终于意识到,他们不能够再留在德国,他们急需要寻找一个新的安身立命之所,而至少在1938年令国际广为报道的“水晶之夜”暴行发生之前,许多犹太人还能找到愿意收容接纳他们的国家。
盖世太保会任命一些“德国犹太人联合会”专员,这些专员的日常活动就是装模作样的“搜查”、“拜访”富裕犹太人的家,但唯一目的是给盖世太保弄来各种各样的物资,并借此机会大肆抢劫,在抢劫后,会迅速将受害者驱逐,以便尽可能快地消灭证人。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有部分党卫军高级官员向犹太人收取高额“酬金”,帮助其将资金偷偷输往国外,并向犹太人索要“捐款”,才肯向他们发放护照和通行证。
随着纳粹对犹太人的迫害进一步加重,催生更多需求,导致这种暗线交易越来越频繁。
很不幸,当他们干这种事的时候,就被劳拉这个倒霉蛋碰上了。
1935年,在经历了大批犹太人被强制抓捕送往集中营、剥夺德国国籍和基本权利、实施绝育和“安乐死”的恐吓和迫害后,走投无路的犹太女孩茱莉亚偷偷托人找到劳拉她们,希望能够借一笔数目不小的钱,以支付她和母亲以及弟弟的出境费用,包括护照和特殊通行证。
经过两年的相处,她们俨然已经与这位可怜但心地善良的犹太姑娘成为了朋友。
虽然钱不是问题,劳拉从穿越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就在攒钱,她每天睁开眼不是在医院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既无不良嗜好也无恋爱对象,个人洁身自好,除了嘴巴淫/荡点,属于有钱没处花的大龄单身女青年,但问题是——这明显是在“违法”吧?
但如果见死不救,那么茱莉亚一家便全无生还可能。
医院里的几个年轻姑娘,克里斯蒂娜、安妮、蒂芙尼,那会儿“劳拉”也才23岁,是这里面看起来最有胆识和头脑的,毕竟她的壳子里面住着的灵魂是36岁的老油条劳拉。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劳拉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那天劳拉把全身裹得像阿拉伯女人,只露出一对眼睛,把钱偷偷摸摸交到党卫军士兵手里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来交“赎金”和“手续费用”的大多数是神色恭敬恐慌的犹太人,对方还极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在确认她是个德国人后,这种眼神就变成了鄙夷,虽然劳拉不知道他怎么好意思的,明明干着违反上级规定事情是他才对。
最后拿到了护照和通行证,对方用鄙夷但不耐烦的语气告诉她,他会把东西送到茱莉亚手里的。
总之,穿越以来一直奉行“遵纪守法、谨言慎行”的劳拉算是干了件违法乱纪的大事。
这原本没什么的,见不得光的交易,买卖同罪,劳拉准备把它烂死在肚子里了,但直到离开时她忽然发现,那位一直坐在车里、监视着他们“交易”的党卫军军官,非常眼熟。
而在两年前,也就是1933年,她曾经在舒尔茨家中见过他几次。
但糟糕的是,好像对方也认出她来了。
她才意识到,原来这样的事情,要发生得更早一些。
1933年,刚穿越过来的劳拉和瓦格纳医生不对付,劳拉发誓,起初她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攥住他的小把柄,让他有所收敛不再为难他们罢了。
经过仔细观察,劳拉随之怀疑他和舒尔茨夫人之间可能有私情,而彼时她正巧打算给舒尔茨夫人的女儿莉琪当家教,顺便赚点外快。
如果劳拉知道后面会牵扯出那么多事情,那么她打死都不会起这个好奇心,打死都不会给莉琪当家教,离他们全家远远的。
这本是个不轻不重的把柄,但只要瓦格纳医生不再为难她,劳拉也不会说,大家彼此心知肚明、相安无事了一阵,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可有的人似乎不这么想。
这个人既不是劳拉,也不是瓦格纳医生,而是他们打死都想不到的——莉琪。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个柔弱美丽的14岁少女,因为被蒙在鼓里,所以显得清澈无辜。
但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莉琪知道母亲出轨的事情,并且知道自己并不是父亲亲生的,她的生父是母亲年少时的一位老情人,在她的母亲玛丽还是个没落贵族少女的时候,就引诱玛丽私奔有了她,因而被震怒不已的外祖父匆匆下嫁给舒尔茨。
同样的,她也知道她的这位生父瓦格纳医生,有二分之一的犹太血统。
似乎越缺乏什么,就总是要强调什么。
历史上最为狂热的“种族纯洁性”纳粹分子“养鸡场主”希姆莱,他本人据说就有犹太血统,同样的,杜克·瓦格纳的父亲,是个犹太人,不过他早早的死了。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都曾经经历过一段艰难的岁月,也或许是被纳粹党的言论洗脑了,瓦格纳和他敬重的全国党卫队领袖希姆莱一样,都在某一天,忽然莫名其妙地对犹太人起了滔天的恨意,并早早向纳粹投诚。
他在抛弃他的犹太前妻,以及配合纳粹实施对犹太人的迫害这件事上,毫不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