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小包袱背上肩,对着仍旧喜不自胜的祖母跪了下来:“谢祖母这些年的养育之恩,祖母保重。”说完,她转过身,便按着祖母指示的方向出了门。
温维浔慢吞吞走着,仿佛走慢一点,这段旅程就能再延长一些。她脚下踢着小石子,头顶是逐渐升起的太阳,照得人心头有些发慌。道路两旁的吆喝声慢慢响起,一天的热闹已经开始。
思绪飘忽间,脚下突然被一条小黄狗缠住了,她认出这是刘郎中家的小黄,小黄也认出了她,欢快地扑向她,亲昵地蹭着她的脚边。
她抬头一看,刘小顺正蹲在门口发呆,已经到了快要上学堂的时候,他还在磨磨蹭蹭不想出门。
先生昨天说,回了家要思考“一位君王要如何才能获取民心”,他满心想着,君王不君王的,与他何干?他将来可是要跟着爹爹守着这个草药铺子的人,遂毫无心理负担地玩耍去了。
城西来了几个西域的商人,带着比油灯明亮得多的小亮灯,和一堆新奇的小玩意儿,专门在晚上的时候展示售卖。他在几个灯光璀璨的小摊前流连忘返,那些小玩意儿真让人眼花缭乱,下次一定要把同伴们带来瞧瞧。
他东凑凑西看看,浑然不觉已过了一两个时辰,回来已是深夜,被母亲训斥一顿后爬上床睡觉,哪里还记得什么君王呢。
睡了一觉,这会儿倒是想起来先生的嘱咐了,他正在发愁今天怎么才能搪塞过去,听见小黄飞扑出去汪汪叫了几声,抬眼便看到熟悉的身影。
“小浔!”他大喊道:“你走错路了!学堂在那边!”
喊完才看到温维浔背上的那个包袱,他一愣:“你要去哪儿?”
温维浔鼻子有些微微发酸:“我以后就不去学堂啦。”
“为什么不去了?”刘小顺呆住了。
“祖母…”温维浔一顿,不好意思地开口道:“祖母不让我去了。”
“那她要你做什么?”刘小顺又惊又急,问她:“她难不成要将你嫁人了?”
温维浔掏出怀里的一张告示给他:“祖母要我进陶府,做陶大小姐的贴身婢女。”
“那怎么行?”刘小顺握紧拳头,气得跺脚:“我去叫我爹爹!让爹爹劝劝你祖母,陶府可不是个好呆的地儿!”
刘小顺说完,就转身往屋里走,温维浔赶忙拉住他:“小顺!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你放心,陶府没你想的那么可怕。我跟着你多少学了点轻功,又跟着伯父学了些医治人的本领,总不至于命丧陶府。过段时间我就回来,别后重逢,祖母兴许还能更疼爱我些呢!”
“才不是呢!”刘小顺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一急之下还挣脱了温维浔的手:“我曾听母亲说,陶大小姐的贴身婢女都是被虐待死的,你要是在陶府出了事,我们平头小百姓,去哪说理去!”
温维浔拉了拉刘小顺的衣角,安抚道:“你不记得啦?去年中秋我们在小竹林捉迷藏的时候,直到天黑,你们都没找到我。若是他们虐待我,我施点小伎俩逃出来,再来你们店里帮忙,可好?到时候你可要给我工钱哦。”
“这是什么话!你能来,我爹爹定比我还高兴!”刘小顺又叹了口气:“爹爹那么喜欢你,你祖母反而……算了,你等我一下!”
他转身冲进屋里,开始翻箱倒柜。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被碰倒了,好一会儿才又冲出来,递给温维浔一个小弹弓,和一个圆形的小盒子。
“你还记得这个小弹弓吗?我们一起做的那个。”
温维浔点头,但她没有接。
“你拿着!”刘小顺强塞进温维浔手里,“你知道那个机关在哪的,关键时刻,这个能保命。你就每日贴身带着,莫让别人抢了去。还有这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七日安魂散,剂量和毒性你都知道的,我晓得你心地善良不会平白害人,但若有人想取你性命,你尽管用了去!”
“小顺…”温维浔心里流过一阵阵暖意,哽咽了一下:“谢谢你……”
“谢什么!”刘小顺打断她的话,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都是同窗,我自然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托人带信,我一定想方设法去救你!”
温维浔眼眶湿润:“你也要听你爹爹和先生的话,好好读书,才能把你家的铺子顺顺利利经营下去。”
“放心吧,”刘小顺神色坚定:“记得回来和我们一起守岁!”
温维浔的神色却有刹那间的恍惚:“守岁的时候,我会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