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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诀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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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暄独自一人从越人的村子处回到大梁,直奔议政堂。

魏嗣正烦着,早朝过后他听丞相魏齐说齐国新王田地对齐魏结盟一事态度模糊,因当初秦魏结盟时在秦楚之战,齐国大将匡章率军援助楚国时和秦魏联军打了一仗,匡章大败,秦魏联军直将齐军逼退到濮水之上,这件事令新齐王田地很是不满,他对魏国使臣说除非魏国愿表诚意赠一座城池给齐国,否则齐魏结盟之事暂缓。、

这提议简直是狮子大开口,魏嗣听闻后气得面色铁青,不住暗讽这新齐王简直荒谬,王位上屁股都还没坐热胃口倒是不小。

当年魏嗣与秦国结盟秦国好歹还送了几座城池给魏国以表连横诚意,如今这齐国反倒要魏国割地求盟了,这不是明摆着羞辱魏国吗?

魏嗣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疼不已,但也怪王城大梁处于中原腹地,不得不与邻国交涉。

大梁城地理位置使得结盟成了魏国当下的生存之道,若是用得好可与大国一同威震四海,可弄不好必将腹背受敌。

“禀王上。”宫侍站于门外禀告:“楚大人求见。”

魏嗣闻言皱眉,像是早已料到楚暄会来找自己,略显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告诉他朕今日没空,有事改日再议。”

“是。”宫侍退下,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又回到门外,语气中透着无奈,“禀王上,楚大人说有要事与您相商,今日若是不说完便不走了。”

魏嗣想翻白眼,但碍于君王气度即便不满也需端着,沉思少顷他长吁一气,点头道:“罢了,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楚暄快步踏入议政堂,眉目间的怒火烧光了本该遵循的君臣礼数,他径自走到台阶下,开门见山地质问道:“为什么让那些越人参军?他们刚因战火失去了家园,心中对战争有阴影,且有的人还受过伤行动不便,他们也没受过正规的训练,岂能上阵杀敌冲锋陷阵?”

魏嗣只扫了他一眼,继而翻阅手中的折子,眼皮都不待抬一下,嘴上说:“‘寓农于兵’是魏国的规矩,魏国不养闲人。”

在魏国农民春夏秋要耕作,冬日农闲则需练兵,这便是“寓农于兵”。

自吴起在魏国改革军制后,步兵成了主要战力。而步兵大多由农民充当,这样既保证了生产,军事实力也不落下。

当然,农民也不是无偿从军的,军营中包吃包住,月末还会发俸禄,也会减少徭役,若是能立下军功封了赏,一家老小吃住不愁,军中士兵还有得军职,这就如同寒门士子入朝为官光宗耀祖一般。

这本是件好事,但越人们此番从军仅数月,连刀枪都使不清楚,让他们上战场完全就是凑数陷阵,更何况他们还没魏国的户籍即便立下军功也不得封赏。

“规矩?那得是魏国人才遵循的规矩。”楚暄觉得可笑,“可他们并没有魏国的户籍,王上却拿魏国的规矩去要求他们?”

“他们所处的那片地属国道,乃韩魏齐三国接壤之地,并非魏国境地怎能入户籍?”魏嗣放下手中的书简,坐直了身子,对上楚暄凌厉的目光,冷声道:“朕供他们吃住之地已是恩赐,那些越人吃朕的住朕的,当然要报答朕。

国有难需兵力,从军上阵杀敌是他们应尽的义务,怎还可奢求别的?朕救济他们定是要为朕所用的。

楚尚书你有心系苍生之心是好事,但也是年少轻狂,太过天真,你可知如今魏国的财力有限,国中的百姓还饿着肚子,军队还需要定期填充粮饷,若是一味地救济流民,那魏国自己的百姓该当如何?”

魏嗣看着他,冷笑一声:“如今这世道刀兵连绵,战火不断,一打仗就会有流民,怎么救?如何救得完?你楚尚书能说会道又心系百姓,你怎么不自己救济?毕竟最初承诺他们住处的人是你不是朕。”

楚暄怔住了,瞪大眼睛看着魏嗣,对他最后所说简直不可置信,当初他与魏嗣说流民们可以开垦荒地提高产粮时魏嗣可是大为欢喜,还说这是山神恩赐,那些流民是山神派来共兴魏国的,他会将他们当作自己的子民看待,还夸赞楚暄之举是为施行仁道,在朝中大加赞许。

可今日之言仿佛魏嗣从头到尾就没把越人当回事,甚至他之前的话都像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魏嗣冷笑,故作悲悯地轻叹一口气:“要怪就怪这残酷的世道,要怪就怪这众生生逢乱世。”

“那就想办法去改变!”楚暄目光坚毅,似是有星火在眸间跳动,说出的话字字铿锵,“去统一天下结束这个乱世!”

“改变?”魏嗣失笑,“这世道都乱了数百年了,岂是你说改变就能改变的?楚尚书你太年轻了,未经世事所思所想都过于理想,你以为推行个变法就能改变目前的局面?那些变法的人最后如何了?李愧、商鞅、吴起哪一个是善终的?包括你的老师张子,曾经名震四海的谋士,最终不也落得被秦国驱逐的下场。若非朕你们如今还有容身之所?法家的激进、纵横的进取终将害了你们,这世道并非你一人之力可以撼动,需要人情共助,你特立独行凭一己之力与众人做对抗,这就是以卵击石,终将粉身碎骨!”

魏嗣叹气:“王道治国讲究的是制衡,只有平衡各方势力才能走得长远,你们这些臣子哪一个能体会到朕的良苦用心?”

楚暄义正词严地反驳,声音也逐渐抬高:“正是因为有李愧、吴起、商鞅等人的存在,国家才会发展,他们入朝为官的那些年哪个国家不是国力大增?只是后来的王侯们没有坚持。如今秦国之所以能成为强秦,正因君王继续用商君变法。

这些谋臣的‘进取’是在坚持自己的信仰,实现心中的理想!哪怕与世人抗衡到底他们也不在意,至少他们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变法,对得起赏识他们的贤君,也对得起来这世间走一遭的短短数十年。若是总担心后果一味地逃避不去做,即便活着享受荣华富贵,也不过是苟活于世!”

说完这些楚暄心中畅快不已,也越发通透了。

这话直接击中魏嗣的内心,仿若有一巴掌狠狠抽在他脸上,令他羞愧难当,一时间都有些懵了,回过神后愤怒无比,顿时勃然大怒:“你这么喜欢秦国不如即刻去秦国!魏国有魏国的规矩,你生在魏国就要守魏国的规矩。楚尚书莫不是在秦国待了十数年连哪儿是自己的母国都忘了吧?”

楚暄冷哼一声。

“你们这些士子学了一身本事,满腹经纶却只想着自己功成名就,哪一个真的想过为故国效力?”魏嗣气得浑身发抖,准备下逐客令,不再与之争论。

他平复了心情,端坐后肃然下令:“楚尚书思想不端,目无尊卑以下犯上,恐无能再教导太子,朕今日要撤了你这太子太傅之职!另外,楚尚书年纪轻轻,心浮气躁,朕罚你回去抄写魏国的律令和史册,再将《礼记》和《尚书》统统抄一遍,好好熟悉一下礼节和魏国的规矩!”

——

从议政堂回来,楚暄彻底心寒了,对魏王失望透顶,他不在乎自己是太子太傅还是尚书,他是对这个国家和君王的所作所为彻底失望,他当然知道魏国是自己的母国,若非救治不得又何故去往他乡?倘若执意在此处,那岂不是要做第二个屈原?

楚暄开始理解屈原,也深刻体会他是在何种处境和心境下写出那些辞赋来表达内心的愁苦。然而那些诗词却成了楚国贵族们享乐的乐曲,即便众人都能满口吟唱,又有几个人能真的理解屈原的良苦用心?

但魏嗣今日说得有一点没错,让越人落得今日下场的是这个分崩离析的世道。

这乱世不终结就有无数牺牲的人民、死于战场的兵士、流离失所承受丧亲之痛的百姓……这世间战火连年,天下人民都不得安生,哪怕是眼前列国相安无事也不过是短暂的太平,这种太平没有任何意义。

若有一国能统一这天下,才能彻底结束这乱世,可是这个国家不是魏国,或者说不是现在的魏国。

但……魏嗣今日的话其实也给楚暄内心带来了波澜,真的会有这样的国家和君主可以做到统一天下吗?

还是说自己的想法确实太过天真了?

楚暄一怔,陡然间心生恐惧,他竟开始质疑自己了?

楚暄蓦地清醒,摇了摇头长呼一口气,从王宫回来后他就把自己关在房中,此刻突然起身走到木柜前,从中取出一个黑色木盒,正是装有嬴驷信件的木盒,每次迷茫烦闷时他便会反复地看这些信,这几乎成了一种本能,好像看着它们曾经在秦国的生活才是真实存在的,它们的存在像是一根无形的丝线,牵起了过往的记忆和如今的一切。

“有些事……先生已经无力完成了……或许要靠你们了……”

楚暄读着信,又想到这句话,这话在脑中回荡着,他突然觉得头很疼,但这种疼痛反倒像是一种鞭策,每一阵的疼痛都让他清醒一分,却也痛苦一分。

或许是今日所遭受过多的刺激,此刻他想起了张仪对自己多年来的栽培,父亲幼时的教导,还有曾经的自己——那个一心要成为纵横家,要将张仪的纵横权术发扬下去的傲气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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