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嬴虔亲自带兵击退魏军,捉拿叛贼甘龙、杜挚,为嬴驷清君侧,最终嬴驷定罪甘龙、杜挚党派“陷害商君,私通敌国”,将其尽数处死。
这些年义渠虽消停下来,却一直对秦国虎视眈眈,伺机复仇。
秦也视义渠为心腹大患,嬴驷早已立誓要在他在位时拔掉这根肉中刺。
“魏国便是看见秦韩大战后秦国兵疲劳顿,趁机下手,欲将秦国前后围剿,这些时日我与王上、严君、司马将军都在商讨此事。”张仪道:“此外,燕国还派使臣,说要秦国兑现盟约,燕国太子愿亲自迎娶秦国公主,并请求秦国发兵助燕国平定内乱。二国联姻之约在先,也不可违背承诺。”
“秦燕联姻?”楚暄睁大双眼,不可置信,“那公主岂不是要远嫁燕国?”
张仪不语。
“公主并非寻常女子,岂能将她捆绑在政治联姻之上?”楚暄心生寒凉,想到嬴钰那不受约束,潇洒豪迈的性子,不知道她得知此事会作何反应。
“如今燕国内乱不休,公主过去定是不好受,且公主才刚及笄,让她远嫁于一位素未谋面之人,这也太……”楚暄瞬间明白为何生辰宴后再未见着嬴钰,这联姻早在数年前就已定下,只待公主成年。
“都说秦王爱女心切,王上怎会舍得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嫁去燕国?难道就没有别的的办法了吗?”楚暄忍不住问道。
张仪闻言依旧沉默,摇头。
“论学识、武艺公主都高于同辈的男子,若非女儿身她来日定是治国之才,且这乱世之中的巾帼英雄亦不在少数,如殷商时期沙场上杀敌无数的女将妇好,春秋时期指挥若定助芮国大破秦军的王后芮姜,公主的才华亦可与她们比肩,岂可因为她是女子就非得嫁做人妇!?这简直是埋没了她的才学,即便是要嫁,也该好好择一良婿,配得上个公主的才华的……”
“好了,到此为止。”张仪难得严肃,正色道:“此事不可再议,特别是在宫中。”
“哦……”楚暄低下头,回想数月前嬴钰还和自己一同跑马游玩,初见时曾和自己谈经论道,述说心中的抱负,竟就突然远嫁他国,这一去都不知今生可否再相见。
楚暄之前闹归闹,心里还是将嬴钰作妹妹看待,他一时间真的难以接受……
回想自己先前的行径,他心底涌出愧疚情绪,不禁喟叹女子在乱世命运多舛,身不由己。
可生为女子也不是她们选择的,难道这世间女子都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吗?哪怕是身份高贵的一国公主……
楚暄心里极不是滋味,过了许久才缓过神,叹了口气,继续问道:“可秦国此番需屯兵迎战魏与义渠,若发兵助燕岂不分身乏术?”
张仪点头:“此事我已与王上商议过。”
据张仪派驻在燕国的探子来报,燕太子姬平除了找秦国以外,还联络了南边的齐国一同协助自己平内乱,之所以和秦国联姻不过是看在秦国这些年在各国地位不断上升,秦军的骁勇善战又令各国闻风丧胆,故而姬平想请秦军来壮一壮自己的士气。
齐、燕、秦三国都发兵了,拿下子之是早晚的事,因此秦国只需调动部分兵马随公主仪仗队前往燕国即可。
但嬴驷还是派了五千兵马与嬴钰随行,这五千多人里有一半是秦国的精锐。
楚暄点头:“如此便好。”
张仪从袖袋中取出一封绢帛信,递给楚暄:“傍晚回府时,内侍将此信交予我,说是托人从蓝田军营送来的,我想定是小辙写给你的,便未拆封。”
楚暄迅速接过,拆开一看,内容大致是说林辙将与司马错北上伐义渠,大战在即训练紧迫,需等此战结束后回来,勿念。
楚暄看着信,心中失落,二人年后一别已有四个多月未见。
张仪见他神色凝重,沉默不语,无奈道:“暄儿,先前可是你要我帮小辙入军营,从军哪有不打仗的?”
楚暄默不作声,当年他在校场目睹林辙那副渴望的神情,当晚便和张仪提了此事,还趁林辙不在时将他画的阵图和自撰“兵书”给张仪看,希望张仪助他从军。
张仪见他不语,继续道:“小辙有天赋,深受司马将军器重,你应当替他高兴,怎么一听闻他去打仗就愁眉苦脸?”
“可打仗十分危险,万一……”
张仪皱眉:“小辙沉稳,遇险定能自保,况且他有自己的志向,你总不能总将他锁在身边,让他陪你一辈子吧?”
最后一句话令楚暄心脏如遭重锤,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为何不可!?”
张仪:“他就算不从军,长大后总要娶妻成家。何况你如今也十七了,到了婚配年龄,以你之相貌才学可娶个宗室之女,若非王上只有一个公主,我定帮你争取……”
楚暄即刻否决:“我不娶妻!”
张仪愕然:“怎可如此!?”
楚暄坐直身子,正色道:“智者云:男子汉大丈夫当心系天下,存治国安邦之志。如今天下动荡尚不能平,岂可置身事外,思男婚女嫁之事,受制于儿女情长?”
张仪嘴角一抽:“这是哪位智者说的?”
楚暄微垂下头,嘟囔道:“我说的……”
“……”张仪轻叹了声,“我答应你父亲照顾你,你这样岂不……”
“先生不也没娶妻吗?”楚暄打断道。
张仪一愣:“我那是为仕途奔波,无暇顾及……世人都说我离经叛道,你怎可学了去?”
楚暄坚毅道:“那我也要离经叛道,长大后也要成为像先生一样的纵横家!”
张仪皱眉:“纵横家并非全要离经叛道,再说了,成婚与之不冲突。”
楚暄站起身,走到张仪面前跪下,双手拢袖,以头抵地:“暄儿不想娶妻,更无心成婚,暄儿要一辈子陪在义父身边,望义父成全!”
这一声“义父”把张仪喊蒙了,仿佛一股清泉从耳间流入,淌过四肢百骸,汇入心底深处,令他甘之如饴,他看着楚暄,眼眶一热,伸手摸了摸楚暄的头,压住声音中的颤抖,笑道:“起来吧,此等终身大事,暄儿自己做主,义父不会勉强。”
楚暄如获大赦,直起身笑道:“谢义父!”心中却是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