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义渠兵逼近咸阳城,樗里疾只好弃魏韩,调转兵戈反国解救王都,魏韩才得以免受灭顶之灾。
义渠兵见秦军班师回府,也不恋战,见好就收。
至此,长达半年多的五国伐秦之战告终,秦军大获全胜,歼灭三晋大军八万多人,秦国重振威名,名震中原,山东六国谈秦色变,不敢再公然挑衅秦国。
秦国举国欢庆,秦王嬴驷再次坚定了东出的决心。
——
日子又恢复到了平静。
一日,楚暄与林辙在相府书房内抄写书文,二人已有数月未踏出府,成日闷在书房中,那抄写的书文堆起来比二人都高。
楚暄伏在案上,百无聊赖地在绢帛上画圈圈,突然听对坐的林辙问了一句:“哥哥,都说先生是纵横家,那纵横是什么意思?”
楚暄闻言,立马来了兴致,站起身,拉着林辙走到列国地图前,“你看地图,秦国地处西方一带,被崤山隔开,而崤山以东便是所谓的中原大地,亦是山东六国的所处之处。你仔细看,六国从北往南依次排列着燕、赵、齐、魏、韩、楚,这六国连成一条线便称为‘纵’,若六国联合则称为‘合纵’。于他们而言,秦国地处西方,想要破合纵便要横向攻破六国的联合,这便是‘连横’。就其本质而言,纵者,合众弱以攻一强;横者,事一强以攻众弱。而促成各国合纵连横局势之人便称为‘纵横家’。”
楚暄手指指着地图上的“秦”,自此处画出一条横线一路横穿各国直至齐国东海。
林辙认真地看着,见他又指向地图中秦岭与崤山相对处的一道关卡——函谷关,继续说道:“此次五国会合纵攻秦,正是受先生的对手——公孙衍笼络,五国大军中的魏、韩两国率先攻至函谷关,这便是我们在关墙上所瞧见的情形。函谷关是秦国的东大门,亦是至关重要的关口,此地邃岸天高,空谷幽深,涧道之峡,车不方轨【1】,关口建于此处易守难攻,是秦国以一敌五最大的资本。然而秦军虽勇猛,却也不可敌多国攻势,因此还需施计巧妙化解五国联合的决心,这就是先生作为‘纵横家’该做的事了。”
听到此处,林辙有些疑惑:“可五国大军上万多人,先生又如何凭借一己之力击退他们呢?”
楚暄道:“这便是纵横权术的精妙所在,相传纵横家一张嘴可敌千军万马!纵横权术多为揣度人心之术,人有七情六欲,色欲、贪念、骄纵、胆怯这些皆可化为纵横家的‘利器’,善于揣度便可左右他人的思想,并让对方遵循自己的目的而行。五国虽为众,却是人心涣散,各国君王都是以自身的利益为主,时常举棋不定,只需稍作挑拨,便可令一方收兵,会盟旋即不攻自破。然秦国虽寡,举国上下俱是万众一心,自然可以攻破列国!”
林辙听得入神,两眼放光,不由得心生崇拜:“先生当真厉害!”
楚暄眼中也满是敬仰:“我希望长大后也可以成为像先生一样的纵横家。”
林辙不假思索道:“哥哥一定可以的!你那么厉害!”
楚暄看着他一脸崇拜的表情,觉得十分有趣,伸出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其实先生也不容易,当初游说他国皆不得志,还在楚国被人构陷,险些丧命……”想到这些,他叹了口气,“好在最后来到了秦国,秦王爱才,愿听先生之言采取伐交之策,并封先生为相国,待先生如知己,并且倾尽全力支持他,先生才得以有今日之成就。这世间才华横溢之士多,能碰到一个慧眼识珠的明君则难,放眼当今天下各国,也只有秦国君王才会做到礼贤下士了。”
林辙点头,笑道:“哥哥以后也可以留在秦国辅佐秦王!”
楚暄莞尔:“等我们长大便是下一任秦王了,但世事难料,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林辙突然又问:“那哥哥,行军打仗的话是要读兵书吗?同样是抗敌,纵横家和兵家有什么联系和区别?”
“军事实力是国之命脉,行军打仗要靠熟稔兵法的士卒将领。”楚暄说道:“兵书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伐谋为善之善策,此乃不战而屈人之兵。纵横家正是为国伐谋伐交之人,当伐谋伐交不可成时便要采取伐兵之策,伐兵攻城则是兵家的用武之地。纵横为文伐,兵法为武攻,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成大计,这也正是为什么国中需治国的良相亦需足智多谋的将军,将相和国必强!”
林辙点点头,一阵思考:“所以说兵家便是纵横家的后盾,一个国家有贤能的君王,有战无不胜的将军,纵横家便可放手去游说天下。”
“正是如此。”楚暄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林辙不作声,若有所思,心中却是亮起一道光,仿佛明确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和方向,半晌他开口道:“哥哥,我兵家和纵横家的书还没看过,先生不是说要抄书吗,我能不能……抄抄兵书?”
楚暄第一次听到林辙主动提出要看书,当即乐了:“当然!往后熟读了兵法再读纵横权术便会容易许多。”边说边牵着他走到东侧最右边的书架前。
这一列书架样式与其他的不同,其架身光亮漆黑,不同于其他书架的原木棕色,更显古老庄重。架上的书简全由布囊包裹,且分为黑白两色,每个布囊的系带上皆垂着块小木牌,纯黑布囊悬挂的木牌上刻有:太公六韬、军政、孙子兵法、司马法、吴子兵法等。纯白布囊则为:捭阖、内捷、抵巇、飞箝、忤合等。
楚暄从第三层中取下《孙子兵法》递给林辙,说道:“《孙子兵法》为兵书之首,你可以先从这它看起。”
林辙如获至宝,笑着点头,眼中满是喜悦:“哥哥,是不是熟读兵法后便可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楚暄道:“兵书只是理论,上阵杀敌还需入军营进行严苛的训练,但并非只有将领才需熟读兵书,那些文伐的谋士也当对兵法了如指掌。”他顿了顿,微皱起眉头,“行军打仗太危险了,我只要想到那日函谷关外的场景便觉得残忍恐怖,还是做个文臣好。”
“哦。”林辙看着他的表情,笑容渐收,不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