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央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背对她的那道身影依旧沉默。
魏央着急地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放弃了吗?你当日说的你父母、养母、如今还有蒲老先生,他们都……”
“我没有放弃。”
江珩礼低声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再浪费时间和精力在我这样的人身上。”
魏央怒从心起,猛地攥住拳头,大步走到他面前,定定望着他,一字一顿道:“江珩礼!你听清楚了,我没有浪费时间,我是心甘情愿!我把你当朋友,我帮你,都是我情愿的,不是浪费时间,也不是浪费精力!”
小姑娘双手叉腰,说得气恼又认真。
风中柳絮纷飞,江珩礼身姿瘦削挺拔,衣衫被风起,猎猎摆动。
只是一双温和的眼哀伤地看着她。
“我不会放弃帮你。”魏央道,“你也不许放弃自己,听见没有?”
江珩礼低声问:“为什么?”
魏央登时被问住了。
为什么?
她一噎,立刻耍赖道:“没有为什么,我想,我就这么做了。”
“你答应我了吗,”她仰头看他,“不管经历了什么你都要走下去!你看似什么都没有,实际上不是的,你还有……”
那个熟悉的字卡在魏央的嘴边。
她张成圆形的唇抿住,嗫嚅了两下,小声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不是一无所有,至少你还有老师,你的前途一片光明不是吗?”
江珩礼垂下了眼。
他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一时间气氛凝固住。
好半晌魏央才找到话题:“我最近应该都待在秋水镇,你……你什么时候参加童试啊?”
大梁的科举有童试、乡试、院试和殿试,学生要一步一步考上去,从地方考到京城。最优秀的考生,最后会直面皇帝的考题。
童试是最低层次的考试,难度不大,只要是学院的学子都可以考上。
只是因为要参加乡试就必须考过童试,所以得走个流程。
之前江珩礼没进含章书院,即便考过了,学院也不会把他的名字报到岑州府去。
不过现在有蒲老先生就不用担心了,他只要好好考就行。
江珩礼温声道:“明年三月开考,就在秋水镇。”
魏央抿唇而笑:“那还有一年呢,时间来得及,按你的水平完全不用担心。”顿了顿,又不好意思道,“是我多操心了,有蒲老先生在,别说童试,就算是乡试、院试甚至殿试都考不倒你的。”
魏央惆怅地看着他:“你又瘦了,蒲老先生是不是对你很严格?”
江珩礼却忽然走开,避开了她。
魏央纳闷地看着他的背影:“你怎么啦?”
良久,江珩礼略显嘶哑的声音传来。
“不要问这么多了,好吗?”
不要这样关心他。
他不值得。
魏央这才想起自己现在跟他也不是很熟,却喋喋不休追问这么多,他肯定不适应。再加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他心情不好,恐怕不想被这样追问。
“好吧。”魏央双手攥着布袋的带子,忐忑地道,“那我之后还能来找你吗?”
“我也想学认字读书。”她随便找了个理由。
江珩礼道:“我傍晚后会在这里。”
这话的意思就是可以了。
魏央欢喜道:“好,那我之后来找你,你要教我识字!”
说完似乎怕他拒绝,魏央赶紧跑出院子,边跑边道:“你答应我了哦,不能反悔,我走了啊。”
脚步声逐渐远离。
江珩礼终于抬眼看去。
只见空荡的院门外,萝卜似的小姑娘看着他,用力朝他挥舞双手,脸上尽是笑意。
魏央走远了。他收回视线,慢慢闭上了眼睛。
*
八月,望月楼的桂花酒终于经货船运到了京城,林卜尝过后觉得甚好,确实和林雅珠信中夸赞的相同,便推荐给了国子监的其他人。
同时,货船运去的剩下的桂花酒也都在京城卖完了,不少货商都来打听是何地运来的酒。
望月楼的名声开始在京城、京畿各地传播。
薛青曼得知这个消息,高兴得连着三个晚上都睡不着,魏央一来,立刻激动地把她搂在怀里。
“我的央央哦!你不知道薛姨多高兴!”
“薛姨,我喘不过气……”
薛青曼把她放开,捏捏她的鼻子:“央央,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
魏央抿唇而笑,“那我可以和薛姨一起做生意了吗?”
“当然可以了!”薛青曼笑道,“没想到你才七岁,就有这么大的本事,哎呦,你这小脑袋瓜怎么这么厉害呀。”
“可能我运气好吧。”
魏央随口说完,转头看门外。
已是金秋,叶落纷纷,望月楼外栽种的桂花树香飘满楼。
她想起什么:“薛姨,望月楼在岑州有没有分楼?”
秋水镇只是岑州下辖的一个小镇,岑州才是天子疆域里的直属辖区,那才是属于真正州府的繁荣。明年童试之后,江珩礼会前往岑州读书,他会在岑州待三年,三年后考过了乡试,再出发去京城。
她想跟着江珩礼去岑州。
薛青曼一愣:“没有,望月楼目前只有秋水镇的两家。”她想到什么,震惊道,“央央,你不会是想……”
魏央点头:“薛姨,咱们把望月楼开到岑州去吧。”
“可是岑州那地方,咱人生地不熟的……”言下之意是风险太大。
“没关系,我们桂花酒的销路已经打开了,不愁没人买,再加上岑州的市场比秋水镇更大,那儿人多,生意会更好,花的钱很快就能赚回来。”
薛青曼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薛姨不是在意钱的事情,开酒楼哪有那么容易?不仅要银子,咱们还要有地呢,官府不批土地给我们,怎么建酒楼啊?”
魏央想了想,拍拍胸脯。
“我有办法。”
薛青曼这下真愣住了:“央央,你不是唬薛姨的吧?”
“您就准备好银子吧,土地的事情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