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些少年一愣,慌不择路地围上去。
秋子显被搀扶起来,站稳身体,低着头,颤抖地拿下手。
“血……流血了!”
秋子显的额头破了一个大口,鲜血直往外涌,血液顷刻间糊住了他的右眼,蔓延大半张脸,霎是恐怖。
少年们大惊失色,吓得缩成一团,惊慌失措往四周看,“是谁,是谁啊……”
秋子显艰难地睁着左眼,朝不远处上方的檐瓦看去。
那里有一棵参天榕树,粗壮的枝叶探进了围墙。
此时,一道稚嫩的身影站在树干上,盯着他们,慢慢放下拿着弹弓的手。
“是你!”秋子显认出魏央,目眦欲裂。
那些少年看见魏央的模样,却松了口气,原来是个小丫头,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刺客呢。
江珩礼也抬头,看见魏央被树枝掩映的小小身影,怔住了。
魏央撑着树干,跳下树,拿着弹弓迈步走过来。
“秋子显,你如果还想在含章书院读书的话,赶紧离开这里。”语气稚嫩却霸气十足。
秋子显咬牙切齿道:“你以为你是谁?打伤了我,就连你也别想逃!”
“你试试啊。”
魏央抬起下巴看着他,“我叫李央!你可以把我的名字报给你们秋家听,再看看你家人会不会帮你出头,还有,先不说这个,光是身为含章书院的学生,却蓄意挑衅他人动手在先,我想这个罪名就够让你滚出含章书院了!”
小姑娘模样稚嫩,眼眸明净,说话声却十分坚定,让人不寒而栗。
“秋兄,这丫头敢报名字,恐怕来头真的不小……”
“可是我没听说什么李家啊。”
“难道她……”
那几个少年畏畏缩缩,余光乱瞟。
秋子显捂着头退后一步,咬牙道:“那又怎样,江珩礼私自拿书就是违规!”
“好笑,聚书楼是归官府管,又不归含章书院管,也不只给含章书院提供书籍,你要问个清楚就去找聚书楼的楼长王红世,他会给你一个说法。”
“秋兄算了算了,咱走吧。”
“是啊,这次不然……”
“赶紧回去包扎伤口,这血流的!”
秋子显被劝服了,捂着破口的额头,不甘心地看了魏央一眼。
“如果你下次还敢再来,我打的就不是你的额头了。”魏央晃了晃弹弓。
秋子显差点咬碎了牙,只能不甘心地转头离开。
那些人见秋子显走了也跟上去,原本热闹的人群很快如潮水般消失。
魏央看向江珩礼。
他的神情依旧平静,淡淡的。
良久的沉默后,魏央轻声问道:“如果你的努力只是为了这些愚昧的人,值得吗?”
“抱歉,我不该问的。”
魏央知道自己问错了人。他是心怀万民的江御史,和她这种人当然不一样。
江珩礼终于开口,嗓音有些嘶哑,和往日的温和不一样,语速很沉很低。
这是魏央今天听见他说的第一句话。
“你的手伤了。”
魏央一愣,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见自己掌心被勒出的血痕。
她方才只想着一击必中秋子显,就用了最大的力气拉弹弓,却忘了她现在的身体只是个年幼的小女郎,皮肤还很娇嫩。
“疼吗?”江珩礼问道。
魏央忽然不大习惯他的关心,把手藏到了背后,若无其事道:
“不疼。”
空气中飘散着让她无所适从的感觉。
魏央赶紧转移话题问道:“你声音怎么了?”
江珩礼摇头,“只是风寒,没关系。”
魏央这才放下心,看来面前的人确实是江珩礼,方才听他那样说话,她还以为他被掉包了。
“你今天怎么没去蒲老先生那儿?”
江珩礼垂下眼,沉默片刻后却道:“今天多谢你,不要在这里逗留了,回去吧。”
他说完,转身朝屋内走去。
魏央一愣,立刻拦在他面前:“你今天怎么了?”
江珩礼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女郎。
她一身明媚,发梢在日光下轻扬,散着甜淡的桂花香气,眼瞳清澈倒映光华,尽管面上尽是困惑,也能看出华贵之气和普通小姑娘不一样。
她和他不同。她将来会地位尊崇,而他如今卑贱如泥。
这么近的距离,魏央看清了少年眼里的血丝。
她心念电转,觉得可能发生了一些事情。
“你……”
她慢慢扭头看向屋内,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你娘呢?”
空气中是让人窒息的宁静。
魏央走到门边,朝屋内看去,只见里面空空荡荡,一点居住的痕迹都没有,最惹人瞩目的是四周挂着的白布。
她手上的弹弓掉落在地,石头也砸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圈。
她有些不知所措,做错事情一般扭头看他。
江珩礼一直沉默。
今日天朗气清,日光明亮,他站的地方却没有被照到。少年身处阴影,一身清冷,眼眸死寂。
魏央忽然想起什么。
难怪!
难怪方才秋子显带着人要冲进屋子的时候,他没有去拦,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那时候她还很心焦,以为秋子显莽撞冲进去,会惊扰到身体不好的杜云君。
难怪秋子显带着那么多人来,屋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根本没有人!
魏央忽然觉得喉咙干涩,说不出话。
良久,她磕绊地说道:“你,你不要,伤心。”
魏央第一次开始懊恼语言如此苍白。
“是什么时候的事?”她问道。
“昨天。”
魏央低下头,无意识地、紧张地攥着衣摆。
江珩礼的声音嘶哑温和,如风中落叶,平静得可怕,“我是个不详的人,往后不要再靠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