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迟湫记得很清楚,天上雾蒙蒙地飘着雨,他只身一人带着乔洪森的刀,踏上了魔教的大门。
多少人拦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杀红了眼,眼前全是倒下的尸体,他一人一刀一路杀进了大殿。
叶孤城和他的左右护法还有一众门徒恭候着他,迟湫银刀一出,映出他阴戾的眼。
传闻里这一仗打的是昏天黑地,可最后没人知道为什么迟湫却没有杀了叶孤城,而是留了他一条命,但江湖里就再也没有叶孤城的名了。
迟湫神色很淡,烛光一晃他的脸,好像虚幻得有些不真实,陈天暮翻了个身趴了起来。
“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呀?”
迟湫回忆了一下,他似乎得在长久的记忆里挖一挖,陈天暮静静地等他。
“我娘......她脾气很直,爱漂亮,经常买新衣服,在家里喜欢摆弄一些花花草草,心情好了也喜欢自己做些饭菜,她做的双椒牛肉特别好吃。她还很会做生意,家里世代经商,家里的生意都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特别厉害。”
“我爹以前也是一个江湖中人,据他自己说在江湖中很有名号,不知道是不是吹牛。”迟湫笑了一声,“后来他遇到我娘,我娘不喜欢江湖,两个人谁也不肯迁就,就分开了,结果没到半年,我爹就自己回去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去了,自此也算是远离江湖纷争,安心过日子了。”
迟湫想起这些的时候,唇边挂着不易察觉地浅笑,陈天暮也跟着乐了:“他们一定很相爱。”
迟湫点点头:“嗯,所以我的童年很幸福。”
他是在爱里出生的孩子。
“我爹经常做一下小玩具给我玩,摇椅、木剑、小球。”迟湫说,“有一次他带着我在院子里玩球,不小心把我娘种的花给砸了,被我娘揪着耳朵骂了半天。”
陈天暮笑着问:“然后呢?”
“然后,花没了,球没了,人没了。”
家也没了。
陈天暮的笑容逐渐消失了,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任何安慰都显得十分苍白。
迟湫却不在意地站起身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行了,睡前故事听得也差不多了吧,你该睡觉了。”
陈天暮被他打地闭了下眼睛,抓住了迟湫的手,没经过迟湫同意在他手腕轻轻地亲了一下:“有我呢。”
迟湫瞳孔一震,把手抽了回来,腕上柔软的触感似乎还没消失,他感觉他的手好像不是自己的,突然不听使唤了。
他僵硬地把手背到身后,到底没说出来什么,只“嗯”了一声。
“我先回去了。”
说完,迟湫转身去隔壁睡觉了。
陈天暮又兴奋又心疼,心情十分复杂,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才睡着。
浓云不散,月色不甚清明,院内静谧安和,深夜有的是睡不着的人。
常日晏把桌子上的东西一扫而落,瓷杯应声而碎。
“人呢!人怎么还没送过来!”
这人面相凶煞,披头散发,看起来十分癫狂,颈间青筋暴起,眼睛瞪得溜圆,此刻正因为生气而充着血。
“教主,刚得到的消息,尚照云......死了。”
常日晏猛地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教徒半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黍离寨被剿了。”
“谁干的?”
“是......是迟湫。”教徒又低了低头,好像要把头埋进地里去。
“迟湫?”常日晏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他回来了?”
他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手撑着头,有些烦躁地闭上眼:“你怎么看?”
教徒低着头不敢说话,生怕一个字错了直接躺尸在这。
但常日晏也并没有在问他。
只见房间阴暗处走出一个人来,那人身穿一身黑袍,带着帽子,让人看不清面容,说话十分沉稳,听着莫名安抚人心,可他说的话却并不好听到哪去。
“你天天靠着那些女人功力应该也有所精进吧?怎么,还怕他?”
常日晏嗤笑一声:“我倒是不怕,但他挡我的路,就得死。”
那黑衣人坐在一旁的桌子上,端起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巧了,我也想让他死。”
他把茶杯放下,“他既然剿了黍离寨恐怕很快就回来找你,说不定也会把我牵出来,到时候整个江湖恐怕就没有你我的位置了。”
常日晏冷漠地勾起嘴角:“我无所谓啊,本来我也没什么好名声,我不在乎,但你不行,你自求多福吧。”
黑衣人问:“他把叶孤城害成那样,你不给你的前教主报个仇?”
常日晏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那我还要感谢他,我正愁怎么除掉叶孤城呢。”
黑衣人:“叶孤城死了?”
常日晏说:“他都已经是废人一个,我好心好意地把他放在房间里,他却天天闹天天闹,折腾了几天我嫌烦,把他杀了。”
“迟湫你打算怎么办?”
常日晏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手苍白若骨,看着就让人胆寒。
“他不是天下第一吗?他要来找我正好,我的血阴功也快大成,不如就拿他练练手吧,这天下榜第一的位置也该换换人了。”
黑衣人看他一眼:“我跟他交过手,奉劝你一句,你可别轻敌。”
“哼,知道。”
“我走了。”
黑衣人起身离开,隐没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