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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六十七回 秘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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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霜宫静耽斋内,皇帝衣帽整齐地坐在宝座上。他被迫挺直了腰,不得不忍受着酷暑的折磨。

四位画师远远地跪在阶下,正毕恭毕敬地为皇帝绘像。

两名宦官殷勤打扇,宗承受则捧着竹叶纹茶壶侍立一旁,时不时地为皇帝续上冰镇酸梅汤。

其实这已违背了祖制——如今实在太热,皇帝只好默许了内侍的逾矩伺候,又让用茶壶装贮酸梅汤以掩人耳目。

伴随着皇帝几近于一刻不停的咳嗽声,画师们的额上也渐渐汇出了豆大的汗珠。他们已经画了将近两个时辰了,却连最基本的轮廓都没能绘成。若是皇上问罪下来,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两个时辰过去了,你们就画了这么寥寥几笔……”

画师们悚然一惊,却见皇帝的贴身内侍宗承受次第夺去了尚未完成的画卷,继而呈送御览。他们赶忙伏地叩首,齐声道:“奴才们该死!”

若不是皇上老咳嗽,我们早就画完了,哪儿用得着遭受宦竖如此羞辱?

皇帝正咳嗽得难受,接过看后仍旧强行摆出了一副和颜悦色的神情,温言宽解道:“是朕的缘故,并非你们的过错,回画院歇息去吧。”

画师们叩了个头,而后缓缓退出了静耽斋。

宗承受一面凑上前为皇帝宽衣,一面低声道:“主子的心也忒软了。倘若太上皇仍在,画师画不出……立时就得掉脑袋。”

“去去去,我看见你就厌烦。”皇帝往通炕上靠了,痛苦地喘了几口气,“既然你觉着太上皇千好万好,那我派你去淇风宫当差如何?”

“奴婢说错话了。”宗承受嬉皮笑脸地在炕边跪下,替皇帝脱掉了靴袜。

皇帝自己盘起腿坐正,凝眉披览起奏疏来。

见得端欣、冷濂生、乔洪吉、崔文纯、楚尚枫各自拟表请辞,皇帝不由叹道:“这是要逃。朕初登大宝,太上皇所倚赖的臣子竟一同请辞……成什么样子,一概不予批准。”

“殿下,楚尚枫没提爵位。”

“他还算识相。”皇帝若有所思地瞧着形成了鲜明对比的“臣”字与“跪”字,“聪明人,会服软。”

“嗳,好热。”又写了许久,皇帝疲惫不堪地搁下笔,当即有小宦官上前收拾奏本——但见多达千余字的朱批密密麻麻地排列于寥寥几行的臣子奏议之后,一时胆颤心惊地合上了奏疏。

皇帝自己用巾帕拭了拭满头的汗水,喟然道:“真不知道太祖皇帝是何等耐热……眼下离入伏还远着呢!怎么就热成了这样?”

当日太祖临朝,定天子冬日着衣九件,为寒服;夏日着衣六件,为暑服。平日召见臣工时着衣四件,为常服。惟有于深宫内孤身自处时,天子才能解去重重束缚,改着便服,享受一丝难得的清凉。

繁文缛节本为凸显帝者至尊至贵,如今倒似上刑一般。

皇帝摇了摇头,不知道列祖列宗是以何等强大的意志抵御了热浪的频频侵扰。他倏尔想到,或许英宗、文宗、仁宗、神宗几代天子的短命夭寿也与此有关。

念及此处,皇帝不由万般苦恼地叹了一口气。

宗承受贴心地又倒了一盏酸梅汤:“主子,太祖爷坐江山的时候,京华远没有这么热。既然主子觉得热,不如让奴婢着人将冰鉴摆上吧!”

“能摆冰鉴自然是好,可摆不得。”皇帝将酸梅汤一饮而尽,无奈道,“不入伏是不许摆冰鉴的——这酸梅汤都温了。先前让潜邸旧臣们无意间瞧见了我喝酸梅汤……他们一个个气得七窍生烟,左一句‘纵情享乐’,右一句‘贪图安逸’,愣是顶得我一句话也说不出。过会儿他们来了,你得把这只能透光的翡翠杯藏好了,从此废弃不用。若是藏不好……板子不饶人,你可要当心!”

听了皇帝的话,宗承受笑着应了,转身奔往后殿——不料皇帝又说:“蠢奴才!你做什么去?”

“奴婢去给您冰一冰。”

皇帝又拭了拭汗,算是默许了。

待宗承受从殿后转出时,却见虎佩亭挑帘步入,跪倒行礼:“启禀主子,太子詹事高骥、太子宾客翁策之及苏寺生、白身莫元舒正在外面儿候着。”

因皇帝一心效法太祖,一切礼仪规制已被尽数恢复。纵使他生来惧热畏寒,此番也不得不恪遵祖制,由宗承受服侍着穿上四件常服接见四臣。

宗承受一面为皇帝穿衣,一面朗声道:“传他们进来。”

虎佩亭面容一凛,暗骂宗承受逾矩僭越,忽听皇帝对他说:“照令而行吧。你往后不必再来君前伺候,凡事让宗承受办理就是了。”

“奴婢遵旨。”

皇帝低沉地呻吟了几声,又吩咐宗承受道:“你去把那四个描金彩漆盒取来。”

高骥、翁策之、苏寺生、莫元舒先后步入,旋即于门边向皇帝跪倒行礼。得了一声“免礼”,几人起身近前,复又在炕前恭谨跪下。

皇帝被热得满头大汗,已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向宗承受挥手示意。

四人分别得了一个描金彩漆盒。

高骥打开一瞧,里面只有一张字条,其上以朱笔题有一行小楷:“高骥封户部尚书。”

他随后以余光扫向他人——翁策之封御史中丞、苏寺生封刑部侍郎、莫元舒封中书舍人。

如今的御史中丞乃是费名臣,皇上却任命翁策之也做此官,莫非是要免了费名臣么?

正琢磨间,皇帝已然开了口:“朕擢端欣为中书令、冷濂生为侍中,免去一切兼职;御史中丞费名臣擢升御史大夫;柴望祯原为太子詹事,尽心辅弼,从速召还京华,任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万岁!”众人齐齐出言道。

“莫卿……”皇帝喘息着说,“崔文纯请辞,不予允准。朕已草拟了一道诏书以安其心,你们中书省须得及早下发。”

“臣遵旨。”莫元舒膝行上前,自宗承受手中接过了诏书。

“慈成皇后与崔缜的棺柩……从速迁入安陵,不必再来回话了——莫卿,你也去一趟,替朕参拜母后梓宫。”

“是!”

皇帝苦恼地拭着汗,轻声道:“大理寺卿出缺,且令原任金陵刺史丘浮沉返回京华,履任其职。高师傅!”

“臣在。”高骥俯身应答。

“朕先前让你核查大库存银数目,如今可有个结果了?”

高骥叩头禀奏道:“回皇上的话,臣自奉敕清查以来,不敢有丝毫怠慢。据臣细细筹算,大库目下存银七百五十四万两。另有朝中各衙门秋后俸禄、放赏未发,若是一并发了……大库银两则会骤减二百六十万两。”

皇帝一面抬手拭汗,一面震骇追问:“太上皇南巡返京时尚言国库岁入七千万两,现下岂会乏银如此?”

闻言,高骥与翁策之目光一碰,却终究不得不壮着胆子说:“皇上有所不知,所谓‘国库岁入七千万两’乃是太上皇初登大宝那一年的老黄历了。将近二十年间,宫廷开支无度,太上皇挥金如土,先后平定孔道古、傅孝美之乱,又崇释建寺、事佛铸像,更兼大兴土木、南巡经年,民生困苦、天下罹祸;何况还专信奸佞之言,布设什么‘小安乐国’……”

“好了!”皇帝毕竟年轻——听得这等言语,登时耐不住愤怒而拍案斥断,旋即又是一阵声嘶力竭的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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