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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六回 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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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天子传令南巡,朝中王公大臣无不噤若寒蝉,惟有金陵刺史丘浮沉上表抗谏,结果被免官了事。

历经月余工夫,诸事终于齐备。还未起驾,耗银已达二百万两。

俟启程之日,舳舻相继不绝,旗帜遮天蔽日。五万御林军先行开道,一众文武命妇所乘舟船簇拥着御舟一路南下,另有千余伶工、僧众跟随在后,各国使节也奉旨相伴——前后扈从多达十余万人,开支浩繁,天下震动。

八月初,御舟至金陵。

金陵统镇太监庞天邦引新任金陵刺史洪崇应、金陵兵马使段沛泉及一应官吏赶赴江边迎驾。三生天子乘辇下舟,隔帐慰劳,又与几位在当地极为体面的耆老温言叙话。问及民生,耆老们齐呼“天下太平”,龙颜大悦,后入天庆观飞云阁观戏。

飞云阁前原列假山怪石,如今尽已不见其踪,惟留一座戏楼,唤作“飞云楼”。三生天子与贵妃楚尚柳同坐一处,特许葆宁王、庞天邦及崔文纯陪坐次席。端欣、冷濂生引着文官武将自往东阁,端欣之妻刘氏则率一众诰命往西阁入席。

众人次第落座,太宁局提举太监毕延寿跪献戏目名册。

三生天子笑道:“毕延寿,你自己吩咐着演一出吧。”

毕延寿心弦大颤,背上冷汗淋淋——都知道皇帝尤爱戏文,若是自己吩咐的不合心意,难免会掉脑袋。可谁也不知皇帝究竟想看什么,正迟疑间,忽听一人说:“皇上,銮驾既至金陵,不可不观《桃花扇》。”

毕延寿如蒙大赦地抬头望去,却见崔文纯朝他浅笑颔首。

“那就《桃花扇》?”三生天子望向庞天邦。

“不论什么桃花梨花的,”庞天邦笑道,“只求主子尽兴开怀,这便是奴婢的福分了。”

“朕原先只欲单听《眠香》《却奁》《寄扇》《题画》四出,如今有你这一句,竟似是能演全本儿的了。”

庞天邦颔首道:“主子有令,谁敢不从?若是演不了,杀他们的头就是了!”

三生天子闻言大笑,遂命演习全本。

趁着伶人们捯饬行头的工夫,内侍们先为皇帝传了午膳。此前数月行舟水上,御膳只得精简,午膳、晚膳所呈菜品各自减至二十道。庞天邦一味媚上,倒于驾前献了六十道菜品,多为金陵特色。

文武、命妇亦各自谈笑用膳,一时其乐融融。

“金陵的盐水鸭闻名遐迩,却不合朕的口味儿,以后就不必上了。”三生天子摇了摇头,又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酥鲫鱼。无须吩咐,自有惯会察言观色的小内侍上前代为布菜。

三生天子尝了,因说:“酥香微甜,倒是不错。太子一贯嗜甜——若他在此,朕必是要赏赐一番的了。”

庞天邦在旁真心奉承了几句。

待先后用过葵花圆子、什锦菜、炖牛筋,皇帝又特地令宦官进了梅花糕,与贵妃各自尝了一块儿,忽而谓崔文纯道:“朴怀,你做的枣花酥颇合姑苏风味,朕尝后很是喜欢。正好乔洪吉把‘理想国’译完了,你以朕的口吻拟一篇序,再做一点儿枣花酥送来。”

葆宁王忽而目光炯炯地看来——崔文纯不知缘故,当下离席跪倒在地,向三生天子叩首道:“臣遵旨。”

三生天子复问:“天邦,可有刀鱼?”

这下问住了庞天邦,他赶忙挥手示意刺史洪崇应上前回话。

洪崇应恭谨跪了,答道:“回皇上的话,这个时节刀鱼绝少,大抵是归海自养去了。”

三生天子颇觉遗憾地微微颔首,也就不再多问了。偏偏庞天邦不肯罢休,背地里强逼着两千户渔民出海捕捞,闹得怨声载道。三生天子初时不知,知晓后亦不过一笑置之而已——暂且不表后话,单说观戏一事。

眼见三生天子往御座上轻轻一靠,乐工们登时奏起“满庭芳”来。

《桃花扇》内左右两部十六人、奇偶两部十二人及总部诸人伴随着乐曲次第上前叩拜皇帝。

乐工们一面奏曲,一面小心翼翼地观察皇帝的神情——“满庭芳”一曲起始俱有根由。据昔日情状可知,皇帝往后一靠便是开始奏曲的命令;而伶人们参拜天颜后,皇帝照例要吩咐几句,那时乐曲务必及时停止。

司鼓紧张兮兮地窥视着天表,见得皇帝双手往桌案上一搭,当下重重一击。鼓声震动,“满庭芳”戛然而止。贵妃、亲王、文武、命妇亦各自起身离席,拜倒在地。

三生天子心满意足地望了望,朗声吩咐道:“《桃花扇》四十四出,今日演两出。自明日起,三日演一出。”

众人齐呼万岁。

试一出《先声》并不算长。听得赞礼念了“侯公子断除花月缘,张道士归结兴亡案”,三生天子亦随着台上的副末开口念道:“‘道犹未了,那公子早已登场,列位请看。’”

《先声》至此了结。

庞天邦恭维道:“奴婢不常听戏,但仍觉着主子要胜过那些名伶许多。”

“这话不假。”贵妃楚尚柳为皇帝奉上一杯酒,浅笑道,“皇上才情天纵,凡事无有不通,所通之事亦无有不精。”

“净胡说。”三生天子接过酒杯抿了一口,旋即捋髯道,“且先等等,改日朕选几出尤为精彩的篇目,亲自演与你们看。”

……

却说三生天子巡幸江南,专以太子监国,另由崔缜从旁辅弼。因崔缜常年出征在外,东宫一应僚属顿生轻视之心,欲使监国有所作为。

是日,太子召太子詹事柴望祯及太子宾客翁策之、苏寺生同会于沧心殿藏书室。

苏寺生为人宽厚仁和——此前太子屡因持见不同而遭三生天子问责,柴望祯、翁策之力主太子应继续诤谏,却为苏寺生劝止。太子嘉纳其言,将之引为心腹。如今三生天子南巡,监国大权已在东宫,须得就如何行事好生计议一番。

翁策之拱手道:“皇上怠政已久,此为列祖列宗所不耻之举。太子殿下既负监国重任,理应一扫往日颓靡气象——臣与柴师傅首倡开经筵、召早朝、削用度、放宫人四议。所谓开经筵,即访民间饱学鸿儒,旬日进讲;所谓召早朝,即令留京群臣每日朝见于东宫,不可懈怠。”

柴望祯接过了话头儿,继续说:“所谓削用度,即减开支、行节俭,力戒奢靡之风;所谓放宫人,即放慕霜、淇风二宫内年至二十五岁以上的六百余宫女出宫。倘如此四议得行,则中兴未远,天下自可垂拱而治。”

京华正值秋日,寒意仍未可称凛冽。太子的衣着却一如冬日,怀里另抱着一个手炉——他于母胎安居七月而生,自幼体弱,复又极为勤勉,常常通宵苦读,以致惧暑厌寒。

话虽如此,太子毕竟年轻,眼下尚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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